裴惊絮愣了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修长的指骨轻点他的唇角,容谏雪的唇有些薄,与他这个人一样,温凉淡漠。
他的眉眼也很淡,看向她时的那道视线,带着丝丝缕缕的……欲色。
那点欲又被他极好地隐匿,在旁人看来,俨然若超凡脱俗的君子谪仙。
扬着眉骨,看向裴惊絮时便点了几分耐人寻味的味道。
后知后觉的,裴惊絮意识到了什么。
——刚刚两人在书房时,她整个人像是溺水一般,只好环着男人的脖颈,慌不择路地朝他求饶。
他当时说了什么来着……
他说:“凑近些说,先生听不清。”
是以,浑浑噩噩的裴惊絮环着他的脖颈,倾身上前,咬着他的耳垂,软声求他。
当然,她的哭求并未起什么作用,不过是火上浇油罢了。
这倒是让裴惊絮想起,那时她恍恍惚惚间,留在容谏雪耳垂上的……
裴惊絮反应过来,微微垂头,借着茶水,看清了自己的唇。
——口脂,缺了一块。
她的唇本就艳丽,缺的那点口脂倒没引起众女眷的怀疑。
微微抬手,将唇上的口脂涂淡一些,裴惊絮这才抬头,再次对上容谏雪的视线。
轻扬眉骨,容谏雪看她一眼,终于移开了视线。
“阿絮,过来。”
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容玄舟朝着她招了招手,眉眼间带着几分笑意。
裴惊絮起身,走到两人面前。
“二郎,怎么了?”她未叫他“夫君”。
容玄舟嘴上的笑意一滞,却也只是揽过裴惊絮的腰身,让两人看上去亲密无比:“大哥来了,你给大哥介绍一下各位女眷。”
裴惊絮不动声色地挣脱开容玄舟的桎梏,唇角仍旧带着笑意,却是朝着一旁的容谏雪微微颔首:“妾带您介绍一下。”
容谏雪的视线从她刚刚被触碰过的腰身缓缓向上,眸光晦暗,微微颔首。
众女眷一片哗然,兴奋地议论着。
容玄舟便不再逗留,离开女眷席,重新回了自己的位子。
一时间,留在容谏雪身边的,只剩裴惊絮一人。
感受到头顶上传来的视线,裴惊絮头皮发麻。
她扯了扯嘴角,声音略略僵硬:“大、大人,这位是尚书大人的三女儿,李芷小姐。”
那位李小姐脸颊微红,朝着男人微微福身行礼:“见过少傅大人。”
容谏雪并不是会随意迁怒的人。
就如他知道这场相看的宴席,是容玄舟让裴惊絮操办的,他也只会处置容玄舟,裴惊絮算是他为数不多的“迁怒”。
再多的,他不会迁怒旁人。
微微颔首,容谏雪举止有礼而疏离:“尚书大人议政对朝堂多有建树,乃云岚之幸。”
听到少傅大人夸赞自己的父亲,身为女儿自然是与有荣焉!
脸上带了酡红,李小姐感激欠身:“家父若得此言,必定欣喜万分。”
随后,裴惊絮又带着容谏雪引荐了其他的女眷。
容谏雪并不认识这些女眷,但朝堂之上她们的父兄,容谏雪是清楚的。
他也不会对初次见面的女眷评头论足,是以只挑着说了一些她们的父兄在朝堂上的功勋与建树。
一圈下来,众女眷们皆是感激庆幸,说要将这些话带回去说给自家父兄听。
原本的相看,便因着容谏雪的评价,多了几分为国为民的味道。
众女眷都沉浸在父兄为云岚建功立业的欣喜与震撼之中,反倒是淡了那点儿女情长的心思。
裴惊絮见状,不禁啧啧称奇。
若说权衡人心,容谏雪确实是翘楚一般的存在。
引荐完毕,容谏雪并未回男席,而是同裴惊絮坐在了角落的位置。
原本裴惊絮就是操办这场宴席的,所以将自己的位置与众女眷分隔开来,只在角落留了张餐桌与椅子。
与容谏雪落座,那原本不算起眼的角落,顿时蓬荜生辉。
众女眷还沉浸在少傅大人的“夸赞”中没能回神,裴惊絮这边,才一坐下不久,那只宽大的手便覆在了她的后腰之上。
绸缎的衣裙轻滑细腻,布料温凉,裴惊絮轻易地便感知到了那只比布料还要凉一些的手掌。
微微挺直了脊背。
裴惊絮轻咬樱唇,水光潋滟:“君谋,还有人在……”
那串佛珠缠缚在了她的腰间,纤细的腰身甚至挂不住那串佛珠。
手掌落在了她后腰的位置。
面上,容谏雪神情不变,坐姿端挺,任谁也挑不出一丝错处。
男人嗓音压低,语气清冷淡漠:“刚刚便看你一直扶着腰。”
裴惊絮身体紧绷,半分不敢松懈。
手中捏了一双筷子。
裴惊絮欲盖弥彰地夹了一只虾子,可腰间的痒意传来,她指骨微颤,那虾子便掉回了瓷盘之中。
她听到了男人闷沉隐晦的笑意。
“是我的错。”
说是认错,语气中却无半分悔过的意味。
——他在替她揉腰。
宽厚温凉的触感隔着绸缎传来,将她略略酸疼的腰骨经脉活络开来。
说得好听。
好像刚刚在书房中,逼她做出那些姿势的不是他一样!
裴惊絮微微咬唇,好看的眉头皱起,重新夹起那只虾,放在了他面前的瓷碗中。
意思很明显,让他剥虾。
餍足的男人心情十分不错。
任由她又将几只虾放进了他的瓷碗之中,如同小小的报复。
待那瓷碗中的虾子堆成了一座小山,裴惊絮终于停了手。
腰间舒适了许多,容谏雪这才堪堪收了手。
从善如流地剥起那瓷碗中的白虾来。
直到晶莹剔透的虾肉悉数堆在瓷碗之中,屏风外,容玄舟的声音远远传来:“大哥,你不会留在那边,忘了还有我这个兄弟了吧?”
是在催他回去呢。
最后一只虾也完整地剥下。
容谏雪缓缓起身,拿起手巾,一边擦手,一边不动声色地将那碗虾肉推到了她的面前。
没再女眷席逗留,容谏雪离开席位,朝着屏风外的男席走去。
宴席接近尾声。
纵使那原本的相看没有实现,众女眷也是欢欢喜喜,无半分恼怒之意。
容玄舟喝了酒。
此刻正倚靠在容谏雪身上,眯眼假寐。
宾主尽欢。
有宾客起身,陆陆续续离场。
裴惊絮便起身送客。
不多时,男席之上,便只剩下未起身的容谏雪,以及醉了酒的容玄舟。
容谏雪神情淡漠:“江晦。”
一旁的江晦上前:“公子。”
“送他回房休息。”
“是。”
江晦欲上前搀扶容玄舟。
可不等他走上前去,就见容玄舟撑着桌案,直起身来,一双醉眼迷蒙地对上容谏雪的眼睛。
“大哥,你觉得……阿絮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