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方才也说了。”
罗明珠十分平静,抬眸看着陈勋,缓缓开口。
“夫君现在没了,二房只有鹤安一人,儿媳自然要替鹤安早做打算。”
“明人不说暗话,父亲重视鹤一,自然对鹤安的关注就少,他现在失去了父亲,那我这个做母亲的,若是依旧如以往那般不闻不问,那到时候吃亏的只会是鹤安。”
陈勋的确是老狐狸。
而且几乎是一瞬间就察觉到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但是罗明珠心里头清楚,若是想让他放下戒心,最重要的就是让自己不露怯。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
虚虚实实,越是坦然以对,反而越可信。
“二婶当真是说笑了,在陈家,何来吃亏一说?”
陈鹤一听到罗明珠这么说,当下立刻笑着开口。
“而且,祖父对我们兄弟都是一视同仁,自然不会偏袒谁,再加上,我与鹤安本就是兄弟,就算日后我来主事,也会与鹤安相互扶持才能走的更远。”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最是知晓,二婶不必杞人忧天。”
陈鹤一说话,陈勋并未阻止,目光始终落在罗明珠的脸上,似乎想从她脸上瞧出什么端倪来。
但是罗明珠太过平静,甚至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漠然。
这很符合她的性子。
这么多年,她再府里头一直都是如此,跟谁也不亲近,以至于他曾经也后悔过,觉得若是当初给陈耀娶个知冷知热的媳妇儿,也许他就不会再犯浑了。
可他并不知道,一切的因果都由陈耀自己而起。
当初那个怀着满心欢喜嫁入陈家的罗明珠,被陈耀亲手扼杀在了洞房花烛夜。
所以,现在的她对整个陈家都恨之入骨,谈什么情义?
“陈鹤一,你现在还不是家主。”
罗明珠扭头去看陈鹤一,沉声道,“长辈说话,何来小辈插嘴的道理?”
“难不成这也是你祖父教给你的规矩?”
“二婶,我知道二叔的事让二房都很难过,可这也不是二婶针对我的理由。”
往日里,罗明珠对陈鹤一虽然不冷不热,但是好歹没有这么大的敌意,如今突然变成这般,让陈鹤一很是不适,甚至还多了几分恼意。
“不管我是不是家主,也不能看着二婶对祖父不敬,方才我有说错什么吗?”
“呵……父亲瞧见了?”
罗明珠冷笑一声,目光再次落在了陈勋身上,只道,“夫君尸骨未寒,陈鹤一这个家主还没坐上去呢,对我这个二婶就已经冷嘲热讽了。”
“鹤安那孩子最是愚孝,父亲说什么他都会听,我这个做母亲的,若是再不替他打算,只怕迟早会被旁人拆骨入腹!”
“难道父亲能发毒誓护着鹤安一辈子吗?”
“你别太过分了!”
陈鹤一没想到罗明珠今日如此尖锐,听到她竟然让陈勋发毒誓,登时怒从新来,刚要说什么,却被陈勋出声打断。
“好了!”
本来因为陈耀突然出事,陈勋就对二房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愧疚之意,所以现在对于罗明珠斥责陈鹤一这件事也就多了些许宽容。
若是放在以往,只怕他早就因此训斥罗明珠了。
“你的嫁妆本就是你的私有之物,不必拿出来说,你想留给鹤安便留,老夫自然不会插手。”
陈勋见罗明珠对陈鹤一隐隐有些不忿,当下蹙眉说道,“鹤一到底是未来的家主,你作为二婶,总归还是要站在他这边,总不能让旁系瞧了笑话。”
“鹤安最是孝顺,以后他们兄弟间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嫌隙,你且放心便是。”
“有父亲这句话,那我自然那就放心了。”
罗明珠拿出了账本,直接摆在了陈勋的桌面上,淡淡地开口。
“那还请父亲让鹤一将之前大房从夫君手里拿走的那些物件儿都还回来吧!”
“说起来,我一直以为自己与夫君是一体,所以夫君说大房借的物件儿我也不曾在意,但是没成想现在全都成了烂账。”
“鹤一既然要做家主,那就不该贪墨我们二房的物件儿,若是他日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瞧了笑话?”
陈勋和陈鹤一祖父二人脸色同时变得有些难看。
“父亲若是不知情,那我只管问鹤一要,都是些值钱的东西,若是落了旁出,那就拿银子来抵,总归得有个章程。”
“父亲说,是不是?”
就在罗明珠向陈勋要自己嫁妆的时候,陈鹤安的窗边突然飞来了一只鸽子。
本来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陈鹤安,看到鸽子的那个瞬间倏然眼睛一亮,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一把抓过鸽子,拿出了脚上的信笺。
“老地方。”
“父亲!”
陈鹤安激动得差点落泪。
要知道,这是他们父子之间的秘密。
这些年因为罗明珠对他们父子态度很是冷淡,所以陈耀偶尔会带着陈鹤安去一家酒楼喝酒。
当然,此事一直瞒着罗明珠。
否则依着她的性子,对于陈鹤安小小年纪就喝酒的事,必然又要大发雷霆。
陈鹤安讨厌处处管束自己的母亲,自然喜欢带着他吃喝玩乐的父亲。
所以二人为了避免旁人知晓,每次约着去喝酒的时候,就会跟对方说,老地方三个字。
一想到父亲可能还活着,陈鹤安几乎按捺不住激动,悄无声息地就出了府。
毕竟,父亲之所以提到老地方,就是想要继续隐瞒府里头的人,作为儿子,他自然不会拆台。
“父亲,你真的还活着?”
等到了老地方,陈鹤安看到站在房间的人,顿时激动地扑了上去,连声道,“父亲,你知不知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你……父亲你能活着,我真的太开心了。”
“鹤安,事出从急,所以为父才做出那样的决定,并非有意隐瞒。”
此刻的陈耀一脸慈爱,摸了摸陈鹤安的头发,轻声道,“所以为父一安顿下来,就立刻偷偷告诉你了,你……没有告诉旁人吧?”
“没有!”
陈鹤安立刻摇头,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陈耀说道,“我明白父亲的意思,又怎么可能出卖父亲?”
“可儿子不明白,父亲为何要用这样惨烈的方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