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两声,陈婉清拍了拍手,朝着玉牒嘱咐,“去!”
“给梁夫人,备一口薄皮棺材!”
梁夫人指着陈婉清,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母亲....”
“陈婉清!!”梁廷鉴一把揽住母亲,重重一拳,捶在桌上,“你敢这般辱我母亲?”
“若不是看在咱们两家素日交情的份上,你又怀了我的孩子....”
“就你这等顽劣不堪的模样,谁会娶你?”
“娶?”陈婉清挑眉,“不入赘了?”
这话犹如一个巴掌,重重扇在梁廷鉴脸上,他面容隐隐狰狞,再无半分清俊模样。
“你怎的会知道?”
陈婉清扫了一眼晕的人事不知的梁夫人,淡淡道:“你想娶我....”
“那就叫你母亲,亲自跪下来叩头,诚心向我道歉!”
“否则婚事免谈!”
原本晕过去的梁夫人一把推开梁廷鉴翻身坐起,恶声喝道:“贱人休想!”
梁廷鉴的脸白的毫无人色,语气生硬:“二妹妹,你怎的变成这般荒唐模样了?”
“你就丝毫不顾忌,咱们的孩子?”
梁夫人恶声恶气,一双眼睛立起来瞪着陈婉清:“廷儿,还和她说什么?”
“咱们这就走,看她肚子大了如何做人!”
“有她求我们的时候!”
梁廷鉴扼腕顿足,连连叹息。
“你这样不敬母亲,我也没法子!”
“你好自为之罢!”
说罢,他扶起梁夫人,要朝外走。
“慢着!”陈婉清叫住了他们。
梁廷鉴定住脚步,缓缓转身,神情和缓:“二妹妹,你终于想通了?”
“过了门,你可得好好学学规矩,万不能再忤逆母亲....”
陈婉清盯着他,直看得他闭上嘴,面色渐渐难看。
持扇拍了拍梁廷鉴的脸,陈婉清姿态轻佻,神情却冷若冰霜,她无视他的怒目,告诫着:
“今日你们走出陈家大门,我若是听见一丝儿不好的风声,都着落在你的身上!”
“你!”梁廷鉴眼中满是阴霾。
隔着梁廷鉴,陈婉清扫了一眼面孔扭曲的梁夫人,看着手中扇子眉心一皱:“梁家因梁师的缘故,三代不得科举!”
“想必梁公子正忧心无法出仕!”
她神情厌恶,随手将扇子弃在地上,“但事在人为,梁公子定会想办法重振梁家,以武入仕...”
“恰好,我成事的本事未必有,但坏事的手段却不缺...”
她看着梁廷鉴,灿然一笑:“谁叫我爹爹和姑父有本事呢?”
“你说,是不是?”
“梁公子?”
.........
正值日中,街上行人熙熙攘攘,马车难以通行,一步三停。
马车内的梁夫人脸上满是戾气,她看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梁廷鉴,脸上怒容越盛:“...不是传话说,万无一失了么?”
“这下又如何?”
梁廷鉴双手按膝,垂着眼睛,面无表情道:“害母亲受辱,是儿子的不是!”
“这婚事就这么算了?”梁夫人忿忿不平。
“不!”
梁廷鉴缓缓抬眼,眸中一道暗芒闪过。
“...既然交代下来,我自然要办好!”
“这是梁家翻身的唯一机会!”
“你还能有什么办法?”梁夫人神情阴冷,“总不成,真叫你娘我去给她跪下磕头?”
梁廷鉴微微摇头,眼中戾气横生:“儿子自有办法,叫她再不能这般傲气!”
梁夫人嘲讽一笑,“她失了名节,未婚先孕都不在乎,你还能拿她如何?”
“那是她没有被逼人绝境!”梁廷鉴阴郁一笑,“若是...她落入土匪手中,受尽凌辱,被人厌弃呢?”
“那时,她还能这么镇定自若?”
“等我将她从匪徒手中救出,将事情传遍京都,叫她无法做人...”
“彻底被所有人厌弃之后,再提亲,她必定求之不得,牢牢抓住我这根救命稻草!”
梁夫人神色愣怔着,“....这不是结亲,是结仇!”
“若她或是陈家知晓实情,必定与你不死不休!”
“儿啊,你当真要如此么?”
梁廷鉴道:“等娶回去关在后院,她知晓又如何,能翻出什么浪来?”
“陈家....有‘她’在呢!”
梁夫人不由得心惊肉跳,淳淳叮嘱:“...小心行事!”
“母亲放心!”梁廷鉴神情愠怒:“...倒是小瞧了陈悟,该传话给‘她’,可以动手了!”
忽的阵阵马蹄声响,马车骤然加速朝前,带的车身颠簸起伏像是浪头的舟。
母子俩东倒西歪,滚地葫芦一般接连撞向车壁,两人眼冒金星,惨叫连连。
马车渐渐停住了,梁夫人捂住额头,哎呦着呻吟出声。
梁廷鉴一手紧扣车壁,一面稳住身形,朝外呵斥着:“武六,怎么回事?”
无人应声。
外面十分安静。
街上明明方才还有嘈杂不堪的人声,眼下却静的诡异。
梁廷鉴面色铁青,起身掀开车帘。
一泓秋水般锋芒的利刃,从他眼前迅疾划过,离他双眼仅有寸许!
手中车帘“唰”的一声,齐齐断开,他猝不及防,跌回车厢。
梁廷鉴瞬间一身冷汗!
他手脚冰凉,视线顺着那震颤嗡鸣、雪亮的刀锋向上。
执刀之人背对着日光,骑在马上,高大身体将日光遮挡的严严实实,犹如一片浓重阴云笼罩着他。
梁廷鉴看不清楚来人面目,只觉那人双眸锐利逼人,鹰隼一般,正盯着他,眼中满是凛冽杀意。
现在明明是艳阳高照,梁廷鉴却如置身隆冬大雪时分。
被那样一双看死人一般的眼睛盯着,他手脚发软,半分也动弹不得。
他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在天子脚下,当街杀人!
蓦然,一片品红织金蟒首牛角斗牛服映入眼帘,梁廷鉴瞬间猜到了来人身份,不由得失声:“不知梁某犯了何事?”
“惹怒了锦衣卫上官?”
雪亮刀锋缓缓收回,梁廷鉴不由得松了口气。
刹那间,变故横生,那人手腕一转,刀锋平平,横扫出去。
直指梁廷鉴。
“我的儿——!”梁老夫人凄厉尖叫,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梁廷鉴头皮一凉,“噹”的一声,束发玉冠连着大束头发掉了下去。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听着远去的马蹄声,梁廷鉴死死盯着车厢中散乱的发和碎裂的玉冠,目眦尽裂。
竟然这般羞辱他!
俯身将碎裂的玉冠拾起,梁廷鉴死死攥住,殷红血迹从指缝间缓缓滴落。
猝尔,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削发代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