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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7章 如此魏晋

    魏晋淡笑颔首,应下了这一句师兄。

    宋长镜眯起眼睛,似笑非笑。

    有意思。

    正阳山的袁真页打得风雷园的刘羡阳重伤垂死,风雪庙买下的林照却转头布了一局。

    风雷园的金丹剑修刘灞桥也参与围杀。

    而袁真页又是被清风城许氏利用的一把刀。

    重伤垂死的刘羡阳背后,还有一个南婆娑洲的醇儒陈氏。

    骊珠洞天的下一任圣人阮邛也颇为看重刘羡阳。

    阮邛又出身风雪庙。

    然后神仙台的魏晋也来了。

    初时不觉有异,只当是少年复仇、各方势力因利而动的巧合。

    直到先前,魏晋说林照是神仙台早已下注的剑道胚子。

    这位大骊的武夫藩王才隐约察觉到一些东西。

    一个又一个巧合,一条又一条相交的“线”,都像是有人在幕后拨弦。

    却毫无踪迹,一切仿佛都是因缘际会。

    宋长镜有些头疼,他向来不喜这些弯弯绕绕的算计。

    在他看来,机关算尽也不如一拳来得痛快。

    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

    反正骊珠洞天这点事,绝对瞒不过国师崔巉那只老狐狸的眼睛。

    他虽然和崔巉分属朝中不同派系,但对绣虎的谋算能力却是深信不疑。

    他几乎可以肯定,袁真页的死,背后定然有崔巉的影子在晃动。

    这骊珠洞天的棋局,连他宋长镜都下场了,崔巉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甚至说,眼前这些人,包括自己,或许都在绣虎的盘中。

    宋长镜目光从林照身上移开,落在袁真页的尸体上。

    他笑了笑。

    不管崔巉想做什么,又是谁在扯线布局……至少他宋长镜是够本了。

    一座清风城,一个宋集薪,一个龙珠。

    不枉费他跑了这一趟。

    他收敛心思,对着屋脊上的魏晋抱了抱拳,语气爽朗:

    “既然如此,本王便恭喜魏先生为神仙台再添一位俊彦,此间事了,本王尚有军务在身,就此别过。”

    说罢,他也不拖泥带水,身形一晃,便如同融入暮色般,消失在泥瓶巷的尽头。

    刘灞桥见宋长镜离开,这才激动地整理了一下衣袍,上前几步,对着魏晋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风雷园晚辈刘灞桥,拜见魏前辈,久仰前辈剑道通神,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魏晋几乎是他修行路上最为崇拜的偶像之一。

    准确说,一壶酒、一头白驴,洒脱不接、仗剑走遍宝瓶洲的神仙台魏晋,是所有宝瓶洲年轻剑修的偶像。

    连陈平安的第一次心境拔河,都是因为魏晋那从天而降的一剑。

    魏晋随意地摆了摆手,笑道:“不必多礼,风雷园的剑杀力是足的,好好练。”

    得到偶像的随口点评,刘灞桥更是激动得脸色泛红。

    他按捺住兴奋,又转向林照,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带着期盼道:

    “林……兄弟,商量个事儿,这老猿的尸体,能不能让给我风雷园带走?价格好说,神仙钱、法宝、剑经,都好商量。”

    风雷园和正阳山是死仇。

    能将正阳山一位老祖级的尸身带回去,无疑是极大的羞辱对方。

    现在风雷园里还有一具正阳山女子祖师的尸体。

    也正因此,正阳山不日就要和风雷园进行一场公开的生死战。

    刘灞桥没有将风雷园和正阳山的恩怨细节告知林照。

    一方面是正阳山和风雷园的往日,宝瓶洲的山上神仙几乎都略知一二,等到林照登山,自然知晓宝瓶洲两大剑道圣地的往事。

    另一方面,风雷园和正阳山的这场由来已久的生死战……战场正是设在风雪庙。

    作为风雷园的天才剑修,刘灞桥自然是要去的。

    或许过不了多久,两人便又能再见。

    林照对此并无所谓。

    一具十境大妖的尸体而已,对他目前而言用处不大,送给风雷园也未尝不可。

    不过诸事未毕,袁真页的方寸物还没来得及取,刘志茂也迟迟没有露面,怕也是忌惮魏晋。

    于是便道:“一具尸体而已,我拿来也无用,只不过一些东西我还有用,需要等一等,刘兄明日来我院里取走便是。

    刘灞桥闻言大喜过望,连连道谢:“多谢林兄弟,这份情我风雷园记下了。”

    他很有眼力见,知道魏晋和林照师兄弟必有话要谈,便打算离去,同时不忘对魏晋再次行礼告辞。

    林照又看向陈平安和宁姚:“平安,宁姑娘伤势不轻,你先送她回去休息疗伤。”

    他想了想,又道:“上次陆道长的木推车还在你院子里吧?你帮我把这具尸体运到我院子里吧,若是顾粲家的说书先生来了,便告诉他……”

    顿了顿,他道:“便告诉他五五分成吧。”

    陈平安立刻点头,小心地看向宁姚。

    宁姚虽然嘴上不说,但连番激战和飞剑受震,确实消耗巨大。

    之前遇刺的伤势还没痊愈,需要及时调理,便也没有反对,只是瞥了林照一眼,跟着陈平安向小巷外走去。

    待众人都离去,巷中只剩下师兄弟二人和一具猿尸。

    魏晋从屋脊上轻轻跃下,落在林照身边,白衣点尘不染。

    他拍了拍林照的肩膀,语气随意得像邻家大哥:“走吧,师弟,带师兄在这小镇里逛逛。憋了这么久,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两人并肩而行,缓缓走出弥漫着血腥气的泥瓶巷,踏入小镇渐沉的暮色与零星灯火之中。

    魏晋的步伐很随意,仿佛真的只是饭后闲逛。

    林照跟在他身侧,稍落后半步,心中确实积攒了许多疑问。

    沉默了片刻,林照终于开口,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师兄,我的本命瓷是如何到了神仙台手中的?”

    小镇每一位新生儿都会被采血烧瓷,一个本命瓷就要烧好些年。

    一般来说,资质好的男孩,九岁便会被带走,当然,这也不是一定的。

    比如刘羡阳,比如他自己,都是被背后的买瓷人花了大价钱,让他们留在小镇多养几年。

    魏晋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从腰间解下那个银白色的酒葫芦,轻轻晃了晃,里面似乎已经所剩无几。

    他只好收起葫芦,语气带着些追忆:

    “并非是我,买下你本命瓷的,是师父的一位故友,那位前辈与师父交情极深,自身也是神通广大之辈,多年前便买下了本命瓷,或许是想着给自家续个道统,不过后来发生了些事情,前辈家里出了些变故,让他心灰意冷,便散了这份心思。”

    他顿了顿,语气略显感慨:“前辈仙逝前,我曾去拜访,便拿出本命瓷,说抵我一壶酒钱,他老人家的本意,大概是希望我能将你收入门下,延续神仙台的传承。”

    说到这里,魏晋自己先笑了起来,带着几分戏谑看向林照:

    “可我这个人,散漫惯了,最怕麻烦,哪有耐心去教徒弟?万一教不好,岂不是砸了神仙台的招牌,还辜负了前辈所托。所以啊,我思来想去,索性代师收徒,这样一来,既全了前辈的心意,为神仙台添了薪火,我又不用费心教导,只需当个便宜师兄,岂不两全其美?”

    林照听得一阵无言。

    好家伙,敢情自己这位“师父”刘老祖,是完全不知道天上掉下来这么个关门弟子?

    这操作也太……魏晋了。

    “所以,”林照确认道,“我们的师父刘老祖,是完全不知道有我这号徒弟存在的?”

    “自然不知。”魏晋理直气壮地点头,随即又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不过等回头得了空,是该带你去祖师堂给师父他老人家烧点纸,上炷香,禀明一下情况。”

    “毕竟你现在也算他名义上的弟子了,礼数不能缺,放心,师父他老人家心胸开阔,肯定不会在意这点小事的。”

    林照:“……”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位师兄,可能、有些……不太靠谱。

    不过也算是解了林照心底的疑惑,让他放下心来。

    魏晋似乎想起了什么,轻轻“哦”了一声。

    只见他手掌一翻,光芒微闪,一件物件便凭空出现在他掌心。

    那是一个约莫巴掌大小的瓷瓶,质地细腻温润,釉色是天青色的,在暮色中泛着柔和内敛的光泽,瓶身并无特异纹饰。

    在看见瓷瓶的那一刻,林照眼神一动。

    向来平静无波的心湖,在这一刻竟然也泛起涟漪。似虚似幻的【飞光】剑尖微颤,立于湖面,似有所感。

    林照瞬间意识到了这是什么。

    “喏,你的东西,自己收好。”

    白衣男子随意地将其托在掌心,更加随意地递向林照,

    语气轻松地像递过一碟花生米。

    林照猛地一怔,几乎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看向魏晋,难掩错愕。

    这本命瓷,对于山下王朝的权贵而言,或许是控制麾下修士的重要手段,对于许多山上仙府而言,也是拿捏弟子、确保忠诚的一道枷锁。

    君不见,强如天君谢实、剑仙曹曦,登临玉璞境后,也未能完全摆脱本命瓷的束缚,仍需受制于背后的买瓷人。

    而这关乎自身大道根本、甚至可被人用以钳制性命的东西。

    魏晋却如此轻易地就将这本命瓷交还给他。

    按照林照之前的想法,他也并不太担忧本命瓷落在山上宗门的手上。

    世间熙熙攘攘,皆为名利来往……无非是摆价格、谈利益、提要求。

    林照两世为人,又生来知之,未来几十年的演变尽在眼中,胸中自有丘壑,有信心和手段将本命瓷弄到自己手上。

    只是……

    只是今天令他感到意外事情,难免太多了些。

    林照没有言语,默默将瓷瓶拿在手上。

    “很意外?”

    林照点头。

    魏晋只是笑道:“我是来收师弟的。”

    “说实话,见着你们几个人宰了搬山猿,我其实更意外,用山下人的话说,当浮一大白。”

    他用力晃了晃几乎空了的酒葫芦,侧头问林照:“这小镇里,可有能打酒的去处?师兄我这葫芦都快渴死了。”

    林照回过神来,嘴角微抖,点头道:“有的,我知道一家老字号的酒铺,杏花巷的陆家酒铺,酒不错。”

    “好,带路。”魏晋眼睛一亮。

    暮色如泼墨,将小镇的天空染成深邃的蓝紫色,西边天际残留着几缕挣扎的橘红。

    两人穿过愈发冷清的街巷,来到杏花巷口。

    陆家酒铺就开在巷子转角。

    铺面不大,木门敞开着,透出昏黄的灯光。

    一块用粗麻绳吊着的木招牌在晚风中轻轻摇摆,上面写着个褪了色的“酒”字,屋檐下挂着一盏气死风灯,灯光摇曳,照亮了门前一小片青石板地。

    铺子里光线有些暗,只有柜台上一盏小油灯跳动着豆大的火光,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酒香。

    掌柜的是个五十来岁、裹着厚棉袄的干瘦老头,正借着微弱的灯光,慢条斯理地打着算盘,噼啪作响。

    看到有客来,他抬起眼皮扫了一眼,目光在林照身上略微停留,似乎认出这是镇上年轻人,又落到魏晋身上,见其白衣胜雪、气度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也没多问。

    “掌柜的,打酒。”林照走上前。

    还未等林照再开口,魏晋已解下腰间的银白葫芦,直接递了过去:“打满。”

    掌柜接过那银白葫芦,便拿起旁边搁着的酒提子,熟练地揭开旁边一口半人高的大酒缸的封泥,浓烈的酒气顿时散开不少。

    提子舀起黄澄澄的酒液,哗啦啦灌进那看上去并不算大的葫芦口。

    掌柜的手稳,一勺接一勺,初还带着几分惯常的麻利,但渐渐慢了。

    他脸上的诧异越来越浓,舀酒的动作变得越来越快,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那能装下足足三四斤酒的大酒缸,水面肉眼可见地往下沉了一小截。

    直到掌柜的手臂都有些酸了,才听得葫芦里传来一声轻微的闷响,终于满了。

    此刻,那缸酒的酒面已下降了明显的一大截。

    掌柜的抹了把汗,看向魏晋的目光里充满了惊奇,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敢用这等异宝打酒的,绝非常人。

    他默不作声地重新封好酒缸,报了价钱。

    魏晋很痛快地付了钱,拎起重新变得沉甸甸的葫芦,满足地掂量了一下,笑道:“好酒,谢了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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