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飞碟文学 > 剑来:开局陈平安送我龙王篓 > 第一卷 第58章 新年

第一卷 第58章 新年

    林照静立在院落外的阴影里,身形与夜色融为一体。

    清冷的月光洒落,与簌簌飘下的雪花交织,在他玄色衣袍上覆上一层薄薄的银白。

    院内正房灯火通明,屋内欢声笑语随风传出,消散于夜色。

    他站在院中,悄无声息,林家请来的几位供奉也无法察觉到他的存在。

    一扇木门挡不住观海境练气士的感知,他能够轻易“看到”房间里发生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爆发出一阵格外响亮的笑声,夹杂着长辈带着宠溺的逗弄声。

    “丫头”、“姑娘”这样的词隐约传来。

    他微微一怔,随即想起,前些年确实听闻家中添了个妹妹。

    当时还特地回来了一趟。

    只是那时,府中几位长辈见了他,神色多是意外与些许不易察觉的僵硬。

    为了避免造成更多的尴尬,导致在大喜的日子都不欢喜。

    他只匆匆给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小丫头留了一片槐叶,便离开了。

    此后便再未关注。

    ‘算起来......应该也快两岁了吧。’

    窗内有人影起身,伴随着笑语,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个穿着崭新棉袄、面庞红扑扑的丫鬟探出头来,左右张望了一下。

    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月光雪色,寂静清冷。

    丫鬟缩了缩脖子,很快又关上门退了回去。

    林照最后看了一眼那扇映着光亮的窗户,身形微动,如一片被风吹起的雪花,悄无声息地掠过高墙。

    泥瓶巷,陈家祖宅。

    简陋的小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屋檐下也挂起了两盏红灯笼。

    屋内,一张旧方桌上面摆满了菜肴,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屋内的三个人都换上新衣,陈景清兴奋地帮忙摆放碗筷,陈暖树则细心地检查着每道菜的位置。

    “吱呀——”

    老旧的木门被推开,带着一身寒气的林照缓步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扫过满桌的饭菜,笑着说道:

    “嚯,挺丰盛。”

    陈平安偏头瞥了他一眼,随口问道:“你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林照抬了抬手,露出一个系在腰间的朱红色葫芦:

    “大冬天的,买了些......算了,当我没说。”

    他的目光在孩童模样的陈景清和陈暖树脸上转了转,又在十五岁的陈平安脸上顿了顿,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忘了,自己现在和小孩坐一桌。

    四人围桌坐下,林照也没讲什么先来后到,直接动了筷子。

    有他开头,一时间,竹筷纷飞。

    吃到一半,陈平安放下筷子,从怀里掏出两颗鸡蛋大小的石头。

    “景清,暖树,给你们的。”

    陈平安将两颗蛇胆石,分别递给眼巴巴望着的陈景清和陈暖树。

    “谢谢老爷!”

    陈景清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接过,爱不释手地把玩着。

    陈暖树也小心翼翼地接过,甜甜地道谢:“谢谢老爷!”

    林照看着这一幕,笑了笑,也从袖中取出两颗蛇胆石。

    “我这也备了两份。”

    他话音刚落,陈景清“嗷”一声就从椅子上蹦了下来,二话不说扑过来抱住了林照的大腿,仰着小脸,眼睛亮得像星星:

    “谢谢大老爷,大老爷最好啦!”

    陈暖树虽然也很开心,但毕竟矜持些,小脸红扑扑的很可爱,细声细气地说:“谢谢大老爷。”

    屋外,雪花静静地飘落,将泥瓶巷染成一片纯净的洁白。

    屋内,灯火温暖,饭菜飘香,欢声笑语不断。

    “陈景清,你把炸糕给暖树递一下...你都吃十多个了!”

    “哎大老爷你别抢我丸子。”

    林照边用神仙台秘传剑术,将丸子送进了嘴中,边拍下青衣小童偷偷伸向葫芦的手。

    他看了陈景清一眼,正色道:

    “小孩子不能喝酒。”

    陈景清挺起小胸脯,一脸豪迈道:

    “大老爷你小瞧人,我当年和我那位御江水神兄弟结拜的时候,可是摆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我千杯不倒,这点小酒算什么!”

    陈平安目光也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朱红色的酒葫芦,若有所思。

    林照忽然想起刚见师兄魏晋时,魏晋说的话,此刻觉得简直是至理名言。

    “小小年纪,喝什么酒。”

    他板着脸说,又斜睨陈平安,想着这又是一个酒鬼,一时气结:

    “说的也是你!”

    陈平安闻言,摸了摸鼻子,讪讪地收回了目光。

    爆竹声偶尔从巷子深处或远处传来,清脆响亮,焰花在夜空炸开。

    今天除夕。

    ......

    ......

    翌日,大年初一,清晨。

    昨夜的雪已经停了,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泥瓶巷里,家家户户的门楣上都贴上了崭新的春联和福字,红艳艳的,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爆竹硝烟味。

    泥瓶巷祖宅的院门外,林照正踩在一个小凳子上,手里拿着一副墨迹未干的春联。

    陈平安同样踩在另一边的凳子上,坐着一样的动作。

    “左边再高一点……对,再往右偏一点点……好了!”

    陈景清和陈暖树裹得严严实实地站在一旁,兴奋地仰着小脸看。

    陈景清更是咋咋呼呼地喊:

    “大老爷,歪了歪了,右边低了!”

    “老爷,上面的角好像没抚平……”

    林照依言调整着位置,小心翼翼地将春联贴正、抚平。

    随后轻轻跃下凳子,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望着这熟悉的一幕,林照心中微微有些恍惚。

    往年,在这泥瓶巷贴春联,也是这般光景。

    年纪尚小的顾璨会兴奋地跑来跑去,时不时递个浆糊,或是被刘羡阳怂恿着,偷偷点燃一个爆竹扔到附近。

    当然顾璨一般会把爆竹扔林照脚底下。

    刘羡阳自己,则因为字写得歪歪扭扭、贴春联也总是贴不正,被剥夺了动手资格,只能在一旁负责捣蛋和放爆竹,笑声能传遍半条巷子。

    四个半大少年,在这简陋的泥瓶巷里,吵吵闹闹,度过一年又一年。

    如今,依旧是两个人贴春联,另外两个人,一个远在风波诡谲的书简湖,一个则去了更遥远的南婆娑洲,音信渺茫。

    身边却又多了两个叽叽喳喳的小家伙。

    少了两个熟悉的身影,又多了两个新的陪伴。

    时光仿佛是一个轮回,却又悄然改变了其中的模样。

    今夕又是何年。

    林照散去心中杂念,目光落在门上贴的彩绘门神。

    曹沆,袁瀣。

    大骊准备的两位香火门神。

    好一个沆瀣一气。

    是被那位“封姨”从骊珠洞天带走的人,就像是将顾璨父亲从外面带进小镇一样。

    林照移开目光,抬头望着天色:

    ‘还有那几位大人物,今天应该也都到了小镇。’

    贴完泥瓶巷几处宅院的春联,林照、陈平安、陈景清和陈暖树四人,又抱着剩余的春联和浆糊桶,走向小镇的乡塾。

    如今的乡塾,早已不是当年齐静春先生执教时的简陋模样。

    随着骊珠洞天坠落,小镇升格为龙泉县,后又升为龙泉郡,此地便成了各方势力眼中的香饽饽。

    不少世家大族都在小镇购置产业,安插人手。

    乡塾自然也水涨船高,扩建了数倍,青砖黛瓦,颇为气派,来了不少宝瓶洲境内颇有名望的大儒坐镇。

    这些平日里在一洲文坛享有盛名的人物,如今却甘愿屈居于一隅小镇的乡塾之中,为稚童启蒙,着实是有些大材小用。

    他们之所以聚在乡塾,是因为大骊王朝在山崖书院迁往大隋之后,正雄心勃勃地计划在龙泉郡境内的披云山,依托观湖书院的部分支持,筹建一座新的书院——

    林鹿书院。

    正是之前崔明皇用以诱惑马瞻的“新书院”。

    这些汇聚于此的大儒,大多便是冲着林鹿书院未来的教职、乃至山长、祭酒等显职而来。

    饱读圣贤书者,亦为名利所驱使。

    四人路过乡塾时,高墙内传来阵阵整齐的读书声。

    林照神色平淡,看也未曾看一眼。

    陈平安也只是安静地走着,目光清澈,陈景清和陈暖树倒是好奇地朝里面张望了几眼,但见林照和陈平安都无动于衷,便也收回了目光。

    他们绕过一片竹林,来到了乡塾后院。

    这里曾是齐静春在小镇时的闲居之所,虽然后来先生离开了,但小院一直空置着。

    小院依旧简朴,青石铺地,角落里有几株耐寒的冬青。

    陈平安熟门熟路地拿出钥匙打开院门,四人进去后,很快便将一副崭新的春联贴在那扇斑驳的木门上。

    贴好春联,陈平安仔细地将门锁好。

    正当四人准备转身离开时,一个声音忽然从竹林小径传来:

    “几位小友,请留步。”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儒衫、须发皆白的老者,已笑眯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老者目光炯炯,气度从容,虽衣着朴素,却自有一股书卷清气。

    他先是看向陈平安,眼中满是赞赏,抚须点头道:

    “好孩子,不错,真不错,没给姓陈的丢脸。”

    陈平安一脸茫然。

    老儒生目光随即转向一旁的林照,眼神瞬间变得更加热切。

    他一个闪身,以与其年纪不符的速度,一把抓住了林照的手腕。

    “哎呀,这位就是林照林小友吧?果然是一表人才,气度不凡。”

    老儒生紧紧握着林照的手,上下打量着,脸上笑开了花。

    “老夫早就听人提起过你,今日一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啊,相貌堂堂,英姿勃发,不愧是……咳咳,不愧是能让陈对那丫头都念念不忘的年轻人!”

    林照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浑身一僵,手腕被攥得生疼。

    听着老儒生连珠炮似的话语,尤其是最后那句“陈对念念不忘”,他只觉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发现老儒生的手像铁钳一样,以他观海境的修为,一时竟挣脱不开。

    陈平安、陈景清和陈暖树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愣住,呆呆地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林照嘴角微微抽搐,试图开口:

    “老先生,您……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错不了,绝对错不了!”老儒生斩钉截铁,目光灼灼地盯着林照,“陈对那丫头给我的信里,可是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地,说你天赋如何了得,心性如何沉稳,是百年难遇的剑道奇才!今日一见,果然……嗯,这手骨相清奇,确是练剑的好材料!”

    林照:“……”

    听了陈对的名字,又见到老人的打扮,林照心底有了猜测,轻声道:

    “您是...陈氏的陈真容前辈?”

    老人怔愣一下,松开了手,正了下衣冠,温和笑道:

    “你认识老夫?”

    看样子是了。

    陈真容,醇儒陈氏出身的老夫子,兵家圣人阮邛的至交好友,留在龙泉郡学塾担任夫子。

    林照揉了揉手腕,抬眸看着陈真容,迟疑片刻,点点头。

    陈真容抚须大笑,显得十分畅快。

    随后像是变戏法似的,从宽大的袖袍里摸出几个扁扁的小红包,笑眯眯地先塞了一个到林照手里:

    “来来来,大过年的,一点心意,讨个吉利。”

    不等林照推辞,他又转身,给站在后面的陈平安、陈景清和陈暖树每人手里也塞了一个:

    “见者有份,见者有份,都是好孩子。”

    陈平安有些手足无措地接过红包,连忙道谢。

    陈景清可不管那么多,他见这位老爷爷能被大老爷称为“前辈”,想来肯定是个了不得的神仙人物,给他的红包定然不凡。

    他迫不及待地当场就拆开了红包,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掌心。

    只见三枚黄澄澄的圆形方孔铜钱,静静地躺在他手心里。

    不是一枚能买一座山的金精铜钱。

    也不是山上修士趋之若鹜的神仙钱。

    就是最普通、最寻常的,凡俗百姓日常使用的,一文钱一枚的普通铜钱。

    三枚,不多不少,刚好三文钱。

    陈景清眨巴下眼睛。

    陈暖树小脸微红,默默将红包收好,陈平安拿着红包,感觉轻飘飘的,心中已然有数。

    陈真容却仿佛完全没看到几个孩子古怪的表情,毫不在意地哈哈一笑,转身又一把拉住刚把红包揣进怀里的林照,热情地攀谈起来。

    “陈对那丫头,性子是冷了点,傲了点,但天赋、相貌、家世,那可都是顶好的。就是眼光太高,寻常男子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没想到啊没想到,她居然会在信里对你赞不绝口,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看来林小友你确实有过人之处啊!”

    他和陈对有过交集吗?

    连上山都是陈平安陪着去的好不好!

    林照一边应付着,一边也从老人言语中品出些味道。

    怎么有几分过年被长辈催婚介绍对象的既视感?

    念着这位和阮邛关系不一般,乃是年少时的至交好友,他耐着性子听了下来。

    最终,在林照几乎要招架不住的时候。

    陈真容意犹未尽地松开了手。

    又叮嘱了几句“年轻人要把握机会”之类的话,这才笑眯眯地背着手,踱着步子,悠哉游哉地消失在竹林小径深处。

    林照等人快步离开乡塾。

    小镇的习俗,是正月初二这天,出门走亲戚拜年。

    林照本来准备去铁匠铺给阮邛拜年,可又想起陈真容,难得的开始迟疑不决。

    直到一道剑书,忽然递至泥瓶巷。

    剑书只有两道消息,却打乱了他在小镇多呆几日的计划:

    “正阳山不日将与风雷园生死斗。”

    “宗门欲借神仙台之地,开山水画卷,以为两宗决死之所。”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