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芷若蕙质兰心,杨艳更是心思玲珑,两人都比常人更加的聪明,自然能够从顾少安所述明白了这看似一个不起眼的事情背后带来的影响。
尤其是想到灭绝师太以及绝尘师太等门内长辈疾恶如仇的性子,若真因为他们导致峨眉派多了一个勾结魔教的名声,以灭绝师太的行事作风,来个大义灭亲都不是不可能。
那画面,单单只是想想,就让周芷若和杨艳一阵后怕。
对此,周芷若与杨艳皆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周芷若轻声道:“若师弟不说,我也想不到这点小事会带来这么严重的影响。”
顾少安脚步不停,语气转缓:“很多事情不算大,但就怕被有心人利用,正因人心险恶,所以人言才会可畏,冤枉你的人往往比你更清楚你有多冤枉,所以师父对待门人才会如此严厉,就是想要尽可能的杜绝这一点。”
“即是名门正派的弟子,但若自身都无法持身以正,如何让人信服?”
顾少安说的很细,没有半点急躁。
现在的周芷若和杨艳正是初长之时,以后对人对事的态度以及观念,皆来源于所见所知以及身边人的影响。
所以顾少安要做的,便是借着所遇所见之事,让两女心里树起确定的观念。
以后遇见类似的事情时,所思所行才不会出错。
错由念起,很多时候的一念之差,很有可能就会让人走上不一样的路。
杨艳吐了吐舌道:“师兄说话有些时候还真和掌门师伯一样。”
顾少安没好气的拍了一下杨艳的脑袋。
“那下次出门就让师父带着你吧!”
听到这话,杨艳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容,凑上前拉着顾少安的肩膀晃了晃。
见此,顾少安方才继续开口:“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安全的情况下,若是遇见危险的时候,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杨艳与周芷若好奇的看向顾少安。
顾少安没好气道:“让你们清楚立场,不是让你们遇见事情就非要一根筋,若遇见危险或解决不了的敌人时,先护住自己的安全,该虚与委蛇的时候也别非要头铁的上去找揍。”
“不过事后脱身记得第一时间将情况给师父或是我这边说清楚,以免事后说不清。”
顾少安今日敢面对面直接拒绝东方柏的邀请甚至一番唠叨的前提,是建立在自身的实力上。
若是今天遇见的是顾少安自己都搞不定的高手,该认怂时还是得认。
顾少安可没想着教出两个铁头娃来。
杨艳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道:“师兄说的我们跟傻子似的,这道理谁不明白?”
看着杨艳这样,顾少安没忍住抬起手在杨艳的脑袋上揉了揉,直至将小丫头的头发都揉乱了这才在杨艳的瞪眼中收回手。
“师弟,喏!”
忽然,旁边的周芷若将暴雨梨花针递到顾少安的面前。
顾少安偏过头看了一眼,随后回应道:“师姐你和师妹还是收着吧!这玩意儿对我用处不大,正好适合你们用。”
以顾少安现在的实力,即便是对上凝气成元的高手也有应对的底气。
但对于周芷若与杨艳而言,暴雨梨花针用处更大,也能算一个底牌。
既然现在拿出来了,顾少安自然不会收回来。
对于顾少安,不管是周芷若和杨艳都不会客套。
听到顾少安说的,两女便喜滋滋的将东西收了起来。
现在天色虽然晚了,但这登封府并未施行宵禁,白天顾少安几人去的登云楼也尚在营业。
吃了东西,将马牵走后,三人在店小二的推荐下进入到了酒楼里。
澡堂外,在两女沐浴之时,站在门口的顾少安双目轻闭,体内的真气徐徐流动,但脑中思绪,却是在复盘那会儿与东方柏的战斗,并且找出自己的不足之处,思考出当时更适合的应对之法。
竭力的将这一次与东方柏战斗后所得的经验化作己用。
片刻后,等到复盘结束,顾少安则是再次回想起自己与东方柏战斗收尾前的用出的那招“仙人扶顶”。
然而,如同上一次在恒山派时一样。
此时的顾少安再次运转真气,凌空对着身前使用出这一招时,那种如仙临凡的特殊韵味,又是消失的干干净净。
对此,顾少安先是皱了皱眉,随后眉头又舒展开来。
要是换了别人,面对这种状态或许还真没有办法。
可对于顾少安而言,任何武学都是开头难。
但只要有了第一次,凭借着【醍醐灌顶】的词条效果,只要给予顾少安时间,他就能让这昙花一现变成昙花二现,昙花三现,直至到想现就现的地步。
次日。
正午。
登封府以北一处僻静溪畔,水流淙淙,林间偶有鸟鸣。
顾少安蹲在一堆刚刚燃起的篝火旁,几颗饱满的土豆被削尖的树枝串起,稳稳地架在篝火两侧“丫”字形的分叉树枝上。
他手持另一根细木枝,不疾不徐地翻转着,让火舌均匀舔舐着土豆粗糙的外皮,渐渐散发出温暖焦熟的香气。
旁边另一处稍小的火堆里,几块黄心红薯被埋在热灰下,无声地酝酿着内部的甘甜软糯。
一丈开外,老树的斑驳树荫下,周芷若与杨艳并排而坐。
两人皆是峨眉精英弟子,即便小憩,姿态也自有一股挺拔的英气。
她们的长剑横放在并拢的膝盖上,剑柄与剑鞘在光线下泛起沉静的微芒。
然而,此刻不管是周芷若还是杨艳皆是眼眶微红,澄澈的眼眸中盛满了无法抑制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簌簌滚落,在脸颊上留下湿亮的痕迹,连小巧的鼻尖也微微泛红。
她们白皙纤秀的手指,此刻正各自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朵颇为“奇异”的花。
仔细看去,那哪里是什么姹紫嫣红的花朵?
分明是两颗打开的胡葱(洋葱)。
只是这洋葱的顶部被精准地切除了近半,那原本粗糙带土、包裹着干枯外皮的一端被切去,露出了内里层层迭迭、半透明状的球状鳞茎结构。
几片最外层带着淡紫白色泽的薄片微张,如同欲绽还收的花瓣,边缘处甚至能透过光,显出一种奇异而脆弱的晶莹感。
有人巧手将它们插在一根短而直的纤细树枝顶端,粗糙的树皮与葱白湿润的内里形成对比,乍一看,竟是与昙花颇为相似的。
两人这忽然的泪流,显然是因为这胡葱花被辣到了眼睛。
顾少安微微侧头,看着树下那两朵因为这“洋葱花”辣到了眼睛从而泪流不止的两位师妹,嘴角不禁勾起一抹使坏后的笑。
片刻后,随着树下的两女反应过来,两人皆是齐齐抬起被泪花覆盖的双眸看向顾少安。
旋即,手握“花朵”的杨艳尖咤一声吼,运转轻功便向着顾少安冲来。
“臭师兄,我咬死你。”
有着杨艳带头,一边的周芷若也忍无可忍,同样泪流之间向着顾少安冲来。
见此,顾少安轻笑一声,真气运转的瞬间,亦是跨越到五丈开外,嘴角噙着笑意。
一番追逐打闹之后,顾少安对着此时虽未继续流泪,但双目却是发红的两女伸出手道:“行了,拿过来我将这两颗胡葱也烤了吧!”
然而,当顾少安的手伸出去时,迎来的却是两道齐齐的冷哼。
杨艳与周芷若虽然将插在树枝上的洋葱花伸的远了点,却没有半点要将这玩意儿交给顾少安拿去烤了的想法。
眼见两人捏着不松手,顾少安也不强求。
一刻钟后,篝火渐熄,只余灰烬中点点红光。
周芷若放下手中仅剩的红薯皮,目光从那根插着开了花的胡葱树枝上移开,偏过头看向顾少安,问道:“师弟,接下来我们是直接返回峨眉吗?”
顾少安将最后一口薯肉送入口中,点了点头:“不错。”
他随手将薯皮投入火堆,“师父回山至少还需两、三个月方能抵达。我们此行任务已了,归途之中倒也不必如先前赶赴登封那般匆忙了。”
他话音轻松,言下之意不言自明,回程路上,大可徐徐而行,顺带领略一番沿途山水风光。
周芷若与杨艳闻言,眼中皆露出喜色。
三人中,论入门顺序周芷若年长,但下山前,无论是灭绝师太还是绝尘师太都让两人出门时一切听顾少安的。
此刻顾少安既发话可以优哉游哉地回去,她们自然乐得其成,毫无异议。
收拾停当,灭了篝火,三人便牵着马匹,沿官道向南,朝着蜀地方向悠悠行去。
一路山水相伴,风尘仆仆却也意趣盎然。
顾少安熟知地理,时而引着二女偏离大道,探寻幽静处的小景;时而于市镇稍作停留,品尝些当地风味。
兴致来时,选一处依山傍水、景色绝佳之地讲究一晚,反正有顾少安在,两女也完全不担心,即便是夜晚也能酣然入梦。
如此走走停停,观山览水,行程倒也不算慢。
这一日,临近黄昏。
夕阳的余晖给起伏的山峦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三人策马行至一片不算茂密的林间官道,离前方名为“临江”的镇子已不算太远。
临江镇虽地处山坳,隶属徐州府,位置偏僻了些,但从宗门势力划分来说,这里已是峨眉派影响力所覆盖、可以视为自家门户的地界。
官道蜿蜒,四周宁静,只有马蹄踏在坚实路面上的嘚嘚声和林间归鸟的鸣叫。
在距离临江镇还有十里时,一间背靠竹林,正对官道的酒馆便映入几人眼中。
显然是用于给在临江镇来往的人临时歇脚所设。
酒馆简陋,不过一间木屋,外面摆放了一些竹桌竹凳,半数已经有人落座。
当顾少安三人靠近时,一众目光皆不由落于三人。
看着浑身朝气,相貌以及气质皆不俗的三人,酒馆外的人皆觉眼前一亮。
只是看着三人手中握着的剑刃以及顾少安背上那好似门板的重剑,倒没人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酒肆稍远处的角落,一张相对独立的竹桌旁。
有着一名头戴宽大白色斗笠,一袭雪白劲装的身影。
斗笠帽檐,帽檐一圈的白纱几乎是将此人胸部以上都完全挡住。
只能依稀从婀娜的身段判断出是个女子。
在其身前的竹桌上,仅一碟盐水毛豆、一壶清茶。
其手中也拿着一把折扇,徐徐扇动之时,带起面前轻纱晃动,气质与周围其他人迥然不同。
当顾少安三人靠近时,那其斗笠阴影下的目光也是看向顾少安三人。
可在在视线触及到三人青白衣衫衣襟上以银线精致刺绣的峨眉流云徽纹时,女子捏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但随即恢复如常。
等到三人翻身下马时,立刻就有店小二迎了上来,主动帮着三人将马儿的马绳拴在柱子马枊上。
“几位客官要点什么?”
杨艳开口道:“一壶茶便是。”
一边说,杨艳一边瞥了旁边立起来的价目表后从钱袋里面掏出二十个铜板放在桌上。
“好嘞~一壶好茶。”
店小二收起铜板立刻转身吆喝一声。
待店小二离开后,周芷若目光先是在周围环扫了一圈,然后在角落那名手持折扇轻摇的身影稍顿后再看向顾少安。
顾少安开口道:“前面的临江镇虽然位于徐州府以北,但也有门内的师姐驻守,我们进入临江镇后,先去一趟师姐们驻守的地方,写信传回峨眉派报个平安,万一师父他们先一步返回门内,也能知晓我们的动向,不至于担忧。”
杨艳与周芷若闻言,相继点头回应。
很快,粗瓷茶壶和三个粗陶茶碗被送了上来。
待倒了茶水,杨艳拿出药包撒在些许药粉分别和碗里确认无碍后,方才将茶碗分别送到顾少安与周芷若的面前。
茶汤温热,带着粗糙毛尖特有的微苦与回甘。
三人慢慢啜饮,暂歇旅途劳顿。
杨艳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桌上插着一小节干枯野草的小竹筒,视线扫过旁边那几个时不时飘来目光的汉子,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不耐烦,那些目光便讪讪地收了回去。
不多时,待到壶中茶水见底,稍作休息的三人便站起身来再次策马向临江镇而去。
但就在三人动身之时,此前一直坐于角落中那名戴着斗笠的女子亦是掏出几十枚铜板放在桌上,然后起身同样朝着临江镇的方向而去。
女子并未策马,只是步行,步履看似轻缓,如流云飘动,但每一步迈出,却能跨越一丈的距离,分明是也掌握了一门巧妙的轻功身法。
与此同时,官道之上,马蹄踏在铺着落叶的硬土路上,发出规律的轻响,林间归鸟的鸣叫更衬得周遭静谧。
山林内,此时有着几人正在一路疾行。
“再快点,不能让吴三狗这东西跑了。”
“怕什么,挨了我一刀,还在肚皮上,看他能跑多远。”
“还好把子头留了个心眼,感觉从城西跑了的那人身形不对劲让我们朝城南这边搜,不然的话,还真让这狗东西跑了。”
与此同时,官道上,随着三人策马前行了一里的位置,正维持体内真气运转的顾少安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似的忽然抬头。
然而,不等顾少安多想,一阵隐隐约约的声音忽然传入顾少安的耳中。
很快,杨艳与周芷若也听到一些从前面传来的窸窸窣窣声音。
几息后,在三人的注视之中,只见前方五丈外的山坡位置,蓦然有着一道身影如皮球一般顺着长满了树木的山坡滚入官道上。
但在身体停下的瞬间,这人又艰难撑着爬起来,踉跄几步之后,竟是又快速的跑了起来。
看其体型应该是个男人,看起来极其狼狈,一身衣物破得难以蔽体,沾满泥泞污迹,披头散发,形同乞丐。
最为醒目的是他腹部衣襟处晕开一大片湿漉漉的暗红血迹,随着他拼命奔逃的动作还在不断洇染扩大。
他面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呼吸急促得如同破风箱,显然是强弩之末。
男子跑的时候,一直沿着官道边缘跑,官道的旁边就是通往山下的另外一个三丈高的斜坡,能够直达山底。
一边跑,男子一边回头看着身后,分明是打着感觉到不对时立刻就会再次冲下这个斜坡的想法。
就在这时,杨艳身下的马儿仿佛是因为这忽然的止步不前而有些烦闷,四肢先后跺了跺。
马蹄上的马蹄铁在碰到地面上,发出“砰砰砰”的几声闷响。
忽然的响声,也让原本一直关注着身后的男子猛地看向前方。
看着坐于马背之上的顾少安三人,男子先是怔了怔。
但随着视线下挪,看清楚顾少安三人的服饰以及衣服上的徽纹时,男子眸子猛地一凝。
“峨眉派。”
话音出口的同时,男子骤然停了了下来,然后身体右转一步迈出,竟是准备朝着那通往山底的斜坡冲去。
这一幕,引得看出男子意图的周芷若与杨艳都怔了一瞬。
“嗖!”
然而,就在男子身体刚刚有了前冲之势,还没等另外一只脚发力时,一道破空声骤然响起。
下一瞬,几枚铜钱在顾少安的手中如同离弦之箭,带起几道破空声落在了男子的身上。
穴位被点,男子身体顿时僵硬如木,动弹不得。
也是在顾少安出手以铜钱封住了男子穴位时,周芷若柳眉轻蹙。
“师弟,好像有点不对。”
顾少安轻轻“嗯”了一声回应道:“是有点不对劲。”
在这峨眉派的地界,能够通过服饰和徽纹认出他们三人峨眉派弟子的身份并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
可在明明知晓顾少安他们三人是峨眉派的弟子时还露出这么一副惊惧害怕的样子,那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嗡。”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仿佛无数蜜蜂翅膀扇动之时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响彻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