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大学,校长办公室。
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
俞天舟的指尖,紧紧压着面前那份报告的封面。封面上,“最高密级”四个猩红的宋体字,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他指腹生疼。
他的视线,死死地钉在那一行被他用红笔圈出的句子上。
“五年后,我们将被时代彻底淘汰。”
每一个字,都像一枚钢钉,狠狠地楔入他的神经。
这不是危言耸听。
这是燕京大学最资深、最受人敬仰的老教授,在龙河大学旁听了一整个学期后,用颤抖的手写下的结论。
一种冰冷的、几乎要将他冻结的恐惧感,从尾椎骨一路攀上后颈。执掌这所百年学府数十载,俞天舟经历过无数风浪,可没有任何一次,能与眼前的危机相提并论。
这不再是学术地位的挑战,这是生存与否的拷问。
他闭上眼,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试图平复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
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决绝。
一次紧急的校董会被迅速召开,又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没有争论,没有异议,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与俞天舟如出一辙的凝重。
数小时后,这份承载着华夏最高学府百年荣耀与未来存亡的报告,被加盖了数道印戳,以最紧急的渠道,原封不动地,呈报至国家教育部。
它就像一颗被引燃的深水炸弹,在教育部那片素来平静的深潭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
教育部,一号会议室。
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旁,坐着整个华夏教育体系的最高决策者们。每一个人的名字,都足以在教育界一言九鼎。
但此刻,没有一个人开口。
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压抑得让人的每一次呼吸都格外沉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两份文件上。
左手边,是来自燕京大学的那份报告。那句“五年后,我们将被时代彻底淘汰”的警告,已经不仅仅是文字,它化作了一道无形的绞索,缠绕在每一个与会者的脖颈上。
这是一种主观的、来自顶尖学者的切肤之痛。
而右手边,那份由教育部高等教育司连夜统计出的数据报告,则是一种客观的、冰冷到残忍的宣判。
报告很薄,只有寥寥数页。
但上面的每一个数字,都足以击溃在场所有人引以为傲的认知。
截止到本学期末——
龙河大学,全体师生。
以第一作者或通讯作者身份。
在《自然》、《科学》、《柳叶刀》等世界公认的顶级学术期刊上,发表的、具备重大突破性成果的论文数量……
累计,已超过一千篇!
一千篇!
这个数字被单独加粗、放大,占据了整整一行。它不再是一个单纯的统计结果,它是一个符号,一个烙印,带着无可辩驳的、碾压一切的力量,狠狠地砸在每一个人的瞳孔里。
会议室里,一位鬓角斑白的老领导,下意识地摘下老花镜,用力揉了揉眼睛,仿佛要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当他的视线再次落回纸面,那“1000”的字样依旧清晰如昨。
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报告的下一行字,更加致命。
“该数字,已超过国内所有985、211高校同期发表的同级别论文数量之总和。”
轰!
如果说燕京大学的报告是一场剧烈的“地震”,那么这份数据,就是一颗直接在所有人脑海中引爆的核弹。
它将所有固有的观念、所有的骄傲、所有的经验,炸得粉碎。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有人下意识地想去端起茶杯,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僵硬得不听使唤。
有人喉结滚动,发出干涩的吞咽声,在这落针可闻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们终于看懂了。
他们终于将燕京大学那份充满了绝望感的报告,与这份冰冷的数据,联系在了一起。
龙河大学所创造的,根本不是什么教育上的“奇迹”。
奇迹,是偶然,是不可复制的。
而眼前的这一切,分明是一种全新的、更高效的、更接近真理的——“高等教育模式”!
它已经脱离了“优秀”的范畴,它正在定义“未来”。
坐在首位的教育部部长,缓缓抬起头。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眼神深邃而锐利,仿佛要穿透所有人的内心。
他没有说任何一句废话,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立刻成立,【高等教育改革特别研究小组】。”
一句话,打破了满室的死寂。
“我亲自挂帅。”
第二句话,让所有人心中一凛。
“成员,从国内最顶尖的教育专家、战略科学家中遴选。另外,向龙河大学的‘特别进修班’,发出最高级别的邀请函,请所有国宝级院士,加入小组,担任总顾问!”
最高级别的闭门会议,接连召开了数次。
争论、分析、推演……
最终,所有的声音,都汇聚成了一个坚定的共识。
【高等教育改革特别研究小组】被赋予了唯一的、至高无上的任务——
全面地、深入地、不带任何偏见地,去学习、研究,并尝试在全国范围内,推广龙河大学的“项目制”、“跨学科”以及“问题导向型”教学模式。
这不是一次小修小补的改革。
这是一次彻底的、从根源上进行的自我革命。
几天后。
一份红头文件,从教育部下发至全国所有高等院校。
一个全新的名词,第一次出现在了官方文件之中。
它以那所创造了神话的大学为名,被正式命名为——
“龙河标准”。
这三个字,仿佛拥有某种魔力。
它悄无声息,却又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开始在整个华夏的教育领域,建立起一个全新的坐标系。
一场由下而上、即将席卷整个国家高等教育体系的伟大变革,在这一刻,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