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测室内的窒息感,并未随着军工专家们的离去而消散。
它化作一股狂喜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整个红星军工厂。
起死回生!
这四个字,沉甸甸地砸在每一个工人的心头。
王浩的“微结构涂层”技术,其价值已经无法用金钱衡量。它如同一根神话中的金手指,轻轻一点,就让这家在破产边缘挣扎了几十年的老厂,拥有了挑战世界顶尖工业水平的恐怖潜力。
原本死气沉沉的厂区,一夜之间活了过来。
生锈的产线重新发出轰鸣,老师傅们通红着双眼,抚摸着那些被王浩一一“点化”过的老伙计,激动得如同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
年轻工人们眼中的迷茫与失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与希望。
然而,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总是在曙光初现时悄然逼近。
工厂的复苏,也以最快的速度,触动了盘踞在食物链顶端那些巨兽的神经。
这头巨兽,名为“洛克威尔”。
一个长期垄断国际特种轴承市场的西方工业巨头,一个用专利壁垒与技术封锁,扼杀了无数追赶者喉咙的庞然大物。
一周后。
三辆漆黑的奔驰轿车,无视门卫的阻拦,径直驶入了红星军工厂陈旧的厂区,停在了主车间的门口。
车门打开,一群西装革履的外国人走了下来,他们看周围的眼神,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傲慢。
为首的男人,名叫汉斯,金发碧眼,鼻梁高挺。
他身上那套昂贵的意大利手工西装,剪裁得体,一尘不染,与周围环境中弥漫的机油和铁锈味形成了尖锐的对立。
“哦,我的上帝。”
汉斯刚踏入车间,手就在鼻前夸张地扇了扇,眉头紧锁。
“我简直不敢相信,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伟大的龙国,其引以为傲的军工产业,竟然还在使用这些应该被送进博物馆的破铜烂铁!”
他声音洪亮,充满了戏剧性的咏叹调。
他身后那位面无表情的翻译,立刻将这句刻薄的嘲讽,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清晰地传递到在场的厂长和几位车间主任的耳朵里。
刚刚还洋溢着喜悦和干劲的车间,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工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一道道或愤怒、或惊愕、或屈辱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这群不速之客身上。
厂长快步迎了上去,脸上还勉强挤着一丝笑容,但眼底的警惕已经拉满。
汉斯却完全无视他伸出的手。
他径直走向那台被王浩改造过的核心磨床,那台如今被工人们视作“镇厂之宝”的功勋设备。
“厂长先生,我不得不遗憾地通知你,你们的‘好运’,到头了。”
汉斯伸出戴着名贵腕表的手,用食指轻蔑地在那闪烁着暗金色光泽的机体上点了点,仿佛在触碰什么肮脏的东西。
“这种小孩子过家家式的‘涂层’把戏,也就只能骗骗你们自己。”
他的目光充满了不屑与讥诮,仿佛在看一个幼稚的恶作剧。
王浩此刻正与几位老师傅在讨论新的加工参数,听到这边的动静,他转过身,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汉斯将一份文件“啪”地一声丢在旁边的操作台上,那是一份制作精美的设备采购清单,封面上洛克威尔集团的LOGO,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立刻停止你们所有产品的生产!”
汉斯的声调猛然拔高,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
“你们正在生产的轴承,存在着严重到无法估量的技术隐患!
根据国际工业制造标准,我代表洛克威尔集团以及国际标准委员会,要求你们立刻封存所有产品,并采购我们集团的最新一代精密机床,以完成生产线的技术迭代!”
他的声音在巨大的车间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工人们的心上。
“否则,我将正式向国际标准委员会提起申诉,彻底吊销你们工厂的生产许可!”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工人们的脸上血色尽褪。
洛克威尔集团,这几十年来,就是悬在他们头顶的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他们太清楚这个名字所代表的能量了。
那是行业标准,是技术权威,是生杀予夺的权力!
汉斯很满意现场这死一般的寂静,这让他找回了掌控一切的感觉。
他的目光,终于从那台“破烂”机床上移开,精准地锁定了人群中那个最年轻,也最镇定的身影——王浩。
他迈着优雅的步伐,一步步走到王浩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你,应该就是那位来自龙河大学的‘天才’吧?”
汉斯嘴角勾起一抹极尽羞辱的弧度。
“你的‘魔术’表演,到此结束了。”
他的声音压低,却充满了穿透力,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车间。
“我劝你,现在、立刻、马上,滚回你的大学实验室,去玩你的试管和烧杯。工业,是一门严谨的科学,它关乎标准、关乎数据、关乎数十年如一日的技术积累。”
他伸出手指,几乎要戳到王浩的鼻尖。
“它不是你能玩得转的魔术,更不是你这种投机取巧的年轻人可以染指的领域。”
汉斯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
打压、羞辱、摧毁他们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然后,在废墟之上,寻找并窃取那个名为“微结构涂层”的秘密。
他要让这家刚刚看到一丝曙光的工厂,重新坠入深渊,并且在国际市场上,被彻底抹除存在的痕迹。
“欺人太甚!”
一个年轻工人双眼赤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忍不住就要冲上去。
旁边的老师傅一把死死拉住了他,对他摇了摇头,嘴唇都在哆嗦。
不能冲动。
对方是洛克威尔,是他们绝对得罪不起的存在。
几十年来,这种深入骨髓的敬畏与恐惧,早已成为一种本能。
整个车间,数百名血气方刚的工人,此刻却只能死死地咬着牙,任由那刺耳的羞辱在耳边回响。
愤怒在胸膛里燃烧,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屈辱像冰冷的海水,淹没了每一个人。
他们敢怒,却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