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来时的山脊,叶逍然小心地折返。灵识如同最灵敏的探针,不仅关注着可能出现的雾影,也留意着任何人类或修士活动的迹象。此地如此诡异危险,按理说早该被官府或修行宗门列为禁区,但他之前并未看到最新的封锁标记,只有一些残破的旧痕迹。
或许是因为前几次探查损失惨重,又或者此处已被定性为“非元婴不可轻探”,所以干脆放弃了常规封锁?叶逍然心中猜测。但他总觉得,如此重要且危险的地方,不应该完全无人看管。
就在他即将离开那片被灰雾笼罩的河谷盆地边缘,重新进入相对“正常”的山林地带时,他敏锐的灵识捕捉到了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交谈声,以及……一丝中正平和的灵力波动。
有人!而且是修士!
叶逍然立刻停下脚步,身形一晃,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入旁边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同时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连心跳都放缓了几分。他透过枝叶缝隙,谨慎地向外望去。
前方约莫三十丈外,是一小片林间空地。空地上站着两人。
其中一人,身穿浆洗得有些发白的青色道袍,头戴普通的道髻,插着一根木簪。
看起来年纪不大,约莫二十七八岁,面容清俊,眼神清澈中带着一丝沉稳。
他身姿挺拔,背负一柄以黄布包裹的长剑,周身散发着一种与山林自然气息颇为融洽的、中正平和的灵力波动,虽然不算特别强大,大约在筑基初期到中期的水准,但根基扎实,气息纯净。
另一人则是一身七品县令的青色官服,头戴乌纱,面容端正,但眉宇间带着深深的忧虑和疲惫,约莫四十余岁。他并无修为在身,只是个凡人官员,此刻正微微躬身,对着那年轻道士说着什么,态度颇为恭敬。
叶逍然屏息凝神,将灵识凝聚于双耳,仔细倾听他们的对话。
“……陈道长,您看,此地便是下官辖境内‘吃人雾’最为猖獗的核心区域,老君崖就在前方那山谷之中。”县令抬手指向灰雾弥漫的河谷方向,声音带着苦涩,“自去年秋末第一起怪事发生至今,已失踪船只二十七艘,百姓、船工、渔夫共计一百三十九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下官屡次上报州府,也请过几位仙师前来查探,奈何……唉,非但未能解决,反倒折损了数位仙师。如今这方圆三十里,百姓闻之色变,不敢靠近,漕运亦大受影响,民生凋敝,下官实在是……束手无策啊!”
被称为陈道长的年轻道士眉头微蹙,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雾气隐约的山谷,沉声道:“王县令不必过于自责。此等邪祟异变,已非寻常州县之力所能应对。贫道奉师门之命游历四方,磨砺道心,途经贵地,听闻此事蹊跷,特来一观。方才远观那谷中气息,阴晦死寂,混乱驳杂,确实非同小可。似这等能吞噬生灵、消融灵识、侵蚀物质的诡异雾气,贫道在门中典籍也少有见闻。”
王县令闻言,眼中升起一丝希望:“陈道长出身武当仙山,名门正派,见识广博,定能看出些端倪!不知……可有破解之法?是否需要下官调集民夫、钱粮配合?”
陈道长摇了摇头,面色凝重:“王县令,非是贫道推诿。此事棘手,远超预料。贫道修为尚浅,方才只是稍作感应,便觉那雾气深处隐有莫大凶险,绝非筑基之境可以窥探。若贸然深入,恐步之前几位道友后尘。”
王县令眼中的希望黯淡下去,叹息道:“连武当高足都如此说……难道真的就任由这邪雾蔓延,祸害百姓吗?州府上次回复,只说已上报朝廷,请动更高阶的仙师或司天监高人,可这都过去两月了,杳无音讯……”
陈道长沉吟片刻,道:“王县令莫急。贫道虽力有不逮,但既遇此事,自当尽力。家师曾言,遇邪祟当先明其性,知其源,方能对症下药。贫道可先在此外围仔细探查,设法采集一些雾气样本或受污染之物,分析其特性,绘制地形与雾气扩散图谱。同时,贫道会以师门秘法,将此地详情及初步判断,传讯回山,禀明师尊及各位师伯师叔。武当山道脉绵长,或许有前辈高人知晓此雾来历,或能提供克制之法。”
听到陈道长愿意帮忙探查并上报师门,王县令精神一振,连忙拱手:“如此甚好!多谢陈道长慈悲!需要下官如何配合,尽管吩咐!”
“有劳王县令调派两名熟悉本地地形、胆大心细的衙役或乡勇,随贫道在外围行动,负责记录和协助。切记,只在外围,绝不可靠近雾气笼罩范围百丈之内!”陈道长郑重叮嘱,“另外,还请县令继续安抚百姓,严令禁止任何人靠近相关河段,尤其是老君崖附近。等待师门回音期间,切勿轻举妄动。”
“下官明白!下官这就去安排!”王县令连连点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叶逍然在灌木丛中听得暗暗点头。这位武当山的陈道长,行事稳妥,思虑周详,不逞强,不冒进,先求自保,再图破解,确是名门正派弟子的风范。而且他提到“师门秘法传讯”、“禀明师尊”,其师尊能被如此年轻就有筑基修为的弟子尊称,想必在武当山地位不低,至少也是金丹长老,甚至可能就是……
他心中一动,想起那甲子武评榜单。武当山当代掌教,青松道人,位列天下第八,元婴境巅峰!
难道这位陈道长,是青松道人的弟子?即便不是亲传,也应是嫡系一脉。
这时,陈道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陡然转向叶逍然藏身的灌木丛方向,眼神微凝,一丝灵识扫了过来。
叶逍然心中一惊,立刻将全身气息收敛得如同顽石枯木,连体内《上清养神录》的运转都暂时停滞,只以最本能的龟息状态潜伏。他背后的桃木剑传来温润暖意,似乎也帮助掩盖了他的存在感。
陈道长的灵识在灌木丛上空盘旋片刻,并未深入探查,似乎没有发现异常,只当是风吹草动或小兽经过。他收回目光,对王县令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开始吧。贫道先沿着这片山林边缘,初步探查雾气扩散的边界和残留气息。”
“好,下官这就去唤人。”王县令转身快步离去。
陈道长则独自留在空地,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非金非玉的罗盘,又拿出几枚刻画着繁复符文的玉简和几张空白的符纸。他先是手掐法诀,对着罗盘打入一道灵力,罗盘上的指针立刻嗡嗡颤动起来,指向灰雾山谷方向时颤动最为剧烈,指针尖端甚至泛起一丝暗淡的灰光。他又将玉简贴在额头,似乎在记录感应到的信息,最后用符笔在符纸上快速勾勒起来,应该是在绘制简易的地形与气息分布图。
叶逍然藏身暗处,耐心观察。这陈道长显然精通道门阵法、符箓和勘探之术,动作娴熟,有条不紊,确实是探查的好手。若能跟在他后面,或许能借他的探查成果,获得更多关于这诡异雾气的信息,比自己独自盲目摸索要强得多,也能避开许多不必要的风险。
打定主意,叶逍然决定暂时尾随这位武当道士。他需要更多情报,也需要一个相对“官方”或“正统”的视角来了解此事。同时,他也想看看,这位出身名门的道士,在面对这种诡异存在时,会有何发现和判断。
大约一炷香后,王县令带着两名体格健壮、神情紧张但强自镇定的年轻衙役返回。陈道长简单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带着两人,开始沿着山林与灰雾区域的交界线,缓缓探查起来。
叶逍然如同影子般,远远辍在后面。他始终保持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依靠树木和地形隐蔽身形,灵识也只敢放出最细微的一丝,锁定前方三人的大致方位和动静,不敢过度探查以免被陈道长察觉。
陈道长的探查很是细致。他时而用罗盘定位,时而以符箓测试空气中残留的阴冷气息浓度,时而采集一些明显枯萎的植物样本或土壤,小心地以特制的玉盒封存。他还让两名衙役用炭笔在麻布上记录沿途的地貌特征、植被状况以及他口述的发现。
随着探查的深入,陈道长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他发现了多处雾气曾经扩散的痕迹,残留的阴冷气息虽然稀薄,但侵蚀性极强,普通草木根本无法存活,连岩石都被蚀刻出细微的孔洞。在一些低洼处,他甚至发现了几处浅浅的、颜色发黑的“积雾坑”,里面沉淀着极其微量的、如同墨汁般的粘稠物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他小心翼翼地从边缘刮取了一丁点样本,那黑色物质竟然微微蠕动了一下,吓得旁边的衙役脸色发白。
“陈……陈道长,这……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一名衙役颤声问道。
陈道长眉头紧锁,盯着玉盒中那微微蠕动的黑色样本,沉声道:“非妖,非鬼,非魔……其性阴寒死寂,能吞噬生机,侵蚀万物,混乱无序……倒有些像古籍中记载的,某些来自‘九幽’或‘归墟’之地的‘阴浊煞气’,但又不完全像。煞气虽凶,却仍是天地生成之气的一种。此物……仿佛完全不属于此方天地,带着一种异质的‘污染’特性。”
他收起玉盒,环视四周被侵蚀得一片死寂的山林,缓缓道:“此处地脉似有异常,阴气汇聚,但更重要的是……那老君崖方向,似乎有一个‘源头’,在不断喷涌出这种诡异物质。它如同活物,会扩散,会觅食,会成长……若任其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那……那源头到底是什么?”王县令也跟在一旁,闻言急问。
陈道长摇了摇头:“距离太远,雾气太浓,气息太庞杂混乱,贫道亦无法确定。或许是一处联通异域的裂缝,或许是某件上古邪物出世,又或许是某种未知的古老封印松动了……需要更近距离,甚至深入雾气核心探查,才能知晓。但这已非贫道能力所及。”
他顿了顿,看向王县令:“王县令,贫道建议,立刻将方圆五十里划为绝对禁区,增派兵丁把守所有进山通道,严禁任何人畜进入。同时,加快向州府和朝廷呈报,务必强调此事的严重性和紧急性,请求至少派遣金丹后期,乃至元婴期的高人前来处置!此事……恐有燎原之势,拖延不得!”
王县令见陈道长说得如此严重,额头也渗出冷汗,连连点头:“下官明白!下官回去就办!”
叶逍然在后面听得暗暗心惊。这武当道士的判断,与他的观察基本一致,甚至因为出身名门,见识更广,给出了更具体的描述和猜测——“九幽”、“归墟”、“异域裂缝”、“上古邪物”、“古老封印”……这些词汇,无不指向一个超出寻常修行界认知的、更加古老和危险的层面。
而陈道长强调需要“金丹后期乃至元婴高人”才能处置,更是印证了叶逍然之前的感受——那黑色雾柱的威压,绝对达到了元婴层次的门槛!
探查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陈道长将外围区域大致走了一遍,记录了详实的数据,采集了多种样本。夕阳西斜时,他才带着疲惫的衙役和王县令,开始原路返回。
叶逍然没有继续跟随他们下山。他目送三人身影消失在林间小径尽头,自己则依旧留在山林之中。
他需要找一个更隐蔽、更安全的地方,仔细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陈道长的探查,证实了他的许多猜测,也带来了更多疑问。武当山介入,或许会引来更高阶的修士,这对解决此地的危机或许是好事。但对叶逍然自己而言,情况却变得复杂了。
一方面,若有元婴高人前来,或许能镇压甚至清除此地的诡异雾气,他或许能趁机浑水摸鱼,寻找青冥神意的线索?但另一方面,元婴高人的灵觉何等敏锐?自己身怀青冥剑这等重宝,即便有桃木剑和《上清养神录》遮掩,在元婴修士面前能否完全隐藏?若是被发现,是福是祸?
而且,武当山的介入,意味着此事已经进入了中土顶级修行势力的视野。后续可能还会有其他门派或朝廷司天监的人前来。自己一个炼气境对外显露的修为的散修,夹在其中,处境微妙。
“不能完全指望武当山或朝廷。”叶逍然寻了一处天然石缝藏身,一边调息恢复,一边思忖,“他们或许能解决雾气危机,但未必会关心青冥神意,甚至可能根本感知不到。若那神意真与石窟深处的源头有关,被他们一并镇压或毁去,我岂不是白来一趟?”
“必须想办法,在官方力量大规模介入并可能采取极端手段之前,至少确认青冥神意的具体情况和位置。”
但如何确认?靠近石窟是找死。远远感应?之前青冥剑元只是模糊指向,只有在黑色雾柱喷发、源头气息最强烈时,才传来清晰的牵引感。
“或许……可以等下一次源头能量喷发时,在相对安全的距离,以青冥剑元主动感应,尝试建立更明确的联系?甚至……尝试引动?”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叶逍然心中升起,随即又被他压下。太危险了!主动引动青冥剑元,可能会暴露自身,也可能刺激到石窟内的未知存在,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
他需要更稳妥的办法。
夜色再次降临。山林中重新升起了稀薄的夜雾,远处河谷方向,那片深灰色的雾海在夜色中仿佛更加庞大深邃,偶尔有暗淡的阴影在其中游弋。
叶逍然待在石缝中,没有生火,只以干粮和清水果腹。他拿出那两块从渡口集带来的碎船板,再次以灵识仔细探查。船板上的阴冷残留已经极其微弱,但性质与山谷中的雾气同源无疑。
“既然同源……能否以这残留为引,施展某种追踪或感应之术,反向定位核心?或者……模拟其气息,进行某种程度的‘伪装’?”叶逍然脑海中闪过一些在凌家藏书阁和沿途杂书中看过的偏门术法思路。但这些大多需要特定的法诀、材料或修为支持,他目前并不具备。
或许……可以借助青冥剑元本身的特性?青冥剑元与那源头气息似乎存在某种同源敌对关系,是否能以其为“锚”,构建一个更精准的感应法阵?
叶逍然尝试在脑海中推演。他以《上清养神录》中记载的几种基础感应法阵为蓝本,结合自己对青冥剑元的初步掌控,以及对那诡异雾气气息的感知,尝试构思一个简易的、单向的“指向阵”。这个阵法不求详细探查,只求在特定时刻如源头能量喷发时,能增强青冥剑元与目标之间的感应联系,获得更清晰的方向和距离判断。
这是一个全新的尝试,没有任何先例可循,充满了不确定性。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取出符纸和符笔——这些都是修行者常备之物,他行李中也有少量。借着石缝外微弱的月光,他开始小心翼翼地勾勒阵纹。阵纹以道家基础的“寻气”、“定位”符文为主,但核心处留白,准备以自身灵力混合一丝青冥剑元的气息来激发。
刻画阵纹需要极高的专注力和对灵力微操的控制。叶逍然屏息凝神,一笔一划都力求精准。符纸材质普通,承受不了太强的力量,阵纹必须足够精简有效。
半个时辰后,一张巴掌大小、布满了复杂银色纹路的符箓出现在他手中。阵纹核心处是一个简单的太极图案,但阴阳鱼眼处空着。叶逍然尝试注入一丝自身灵力,符箓微微一亮,阵纹流转,散发出微弱的空间波动和指向性,但显得有些散乱,不够集中。
“需要同源或相关的‘引子’来锚定目标……”叶逍然目光落在那两块船板上。他小心地从其中一块上,刮下些许沾染了阴冷气息的木屑粉末,极其微量,用另一张空白符纸包好。
然后,他再次拿起刻画好的感应符,将包裹着木屑粉末的符纸轻轻按在阵纹核心的太极图处,同时,心念微动,从丹田窍穴中,引出了头发丝般细微的一缕青冥剑元——这缕剑元被他的意志牢牢约束,没有散发出一丝一毫的锋锐剑气,只保留了最本源的、与那雾气隐约同源的“斩断”与“终结”意蕴。
青冥剑元接触到阵纹核心和那包木屑的刹那,整张符箓猛地一颤!
银色阵纹瞬间变成了淡淡的青色,光芒内敛却稳定。符箓中心传来一股清晰的、指向山谷老君崖方向的微弱拉力!虽然拉力不强,但方向明确无误!
成功了!这简易的感应符,结合了青冥剑元的同源感应和雾气残留的“引子”,成功指向了源头!
叶逍然心中微喜,但立刻收敛情绪。这只是第一步。这感应符只能在相对较近的距离、且在目标气息活跃时才有较好效果。而且,它只是一个被动的指向工具,无法提供更多信息,也无法帮助他靠近。
他小心地将感应符收好。有了这个,至少能更准确地判断雾海核心的状态和变化。
接下来几天,叶逍然没有离开这片山林,也没有再贸然靠近灰雾山谷。他像一只最有耐心的猎手,潜伏在边缘地带,一边借助感应符远远监控雾海的变化,一边观察着山下的动静。
王县令果然雷厉风行。第二天,就有大队兵丁和衙役上山,在陈道长划定的边界处开始设立栅栏、悬挂警示牌,并搭建了简单的瞭望哨。严禁任何人进入的告示也贴到了附近所有的村镇。陈道长似乎暂时留在了山下的县衙,一方面整理探查资料准备传讯师门,一方面可能也在等待师门回音或更高阶的同门到来。
叶逍然注意到,陈道长又独自上山过两次,似乎在复查某些地点,或进行更细致的测量。但他始终严格遵守自己划定的安全距离,绝不越雷池一步。
雾海那边,相对平静。没有再出现之前那样剧烈的黑色雾柱喷发,但每日依旧有灰雾团分离飘散,雾海本身也在极其缓慢地向外膨胀,吞噬着更多的山林和河滩。感应符传来的指向始终稳定,且那微弱的拉力似乎在极其缓慢地增强,说明雾海核心的能量在持续积蓄。
第三天傍晚,叶逍然正在藏身处调息,忽然,感应符传来一阵明显的、急促的颤动!指向的拉力骤然增强了数倍!
他立刻起身,悄无声息地潜行到一处视野较好的高处,向山谷望去。
只见暮色中的灰雾之海,再次剧烈翻腾起来!但这次并非喷发,而是整个雾海如同心脏般收缩、膨胀了数次,发出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闷响。雾海的颜色在深灰与墨黑之间快速变幻,内部那些扭曲的阴影疯狂游窜,发出无声的嘶嚎。
紧接着,雾海的中心——老君崖石窟方向,猛然亮起了一点极其暗淡、却给人一种极度不祥感觉的暗红色光芒!那光芒一闪即逝,仿佛一只巨大邪魔睁开了眼睛,又迅速闭上。
随着红光亮起,一股比之前黑色雾柱喷发时更加隐晦、却更加深沉恐怖的威压,如同水波般扫过整个山谷!这一次的威压,少了几分狂暴,多了几分古老、冰冷、纯粹的“死寂”与“恶意”!
叶逍然即便相隔甚远,又有桃木剑护体,依旧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寒瞬间穿透身体,神魂都仿佛要被冻结!他闷哼一声,连忙运转《上清养神录》和青冥剑元,才堪堪抵挡住。
而手中的感应符,此刻青光大盛,指向的拉力变得前所未有地清晰和强烈!不仅如此,叶逍然甚至通过这增强的感应,模糊地“看”到了一点景象——那是一个深邃的、被暗红色微光隐约照亮的石窟内部,洞壁上有古老而残破的封印符文闪烁,而在洞窟最深处,仿佛有一团不断蠕动、变幻形态的、由纯粹“死寂”与“混乱”构成的黑暗核心!青冥剑元传来的牵引感,就指向那黑暗核心的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包裹或镇压在其中!
与此同时,叶逍然丹田内的青冥剑元,也前所未有的活跃起来,散发出强烈的渴望与冰冷的敌意!仿佛遇到了宿命中的对手!
“那是……神意碎片?还是……被神意碎片镇压的东西?”叶逍然心中震撼。景象太过模糊,难以分辨。但可以确定,青冥剑失落的那一丝神意,绝对与石窟深处的秘密紧密相关!
暗红光芒与那股深沉威压只持续了不到三息,便再次隐去。雾海恢复了之前的翻滚状态,但颜色似乎更暗沉了一些,向外膨胀的速度也似乎加快了一丝。
叶逍然强压下心中的悸动,迅速记下了刚才感应到的一切细节。这次意外的“窥视”,虽然风险巨大,但收获也超乎想象!至少他明确了目标的具体形态和位置尽管模糊,也确认了青冥剑元与目标之间的强烈联系。
“必须尽快行动了。”叶逍然看着手中光芒渐熄的感应符,又望了望山下依稀可见的兵丁哨所和远处县城的轮廓。“武当山的援兵不知何时会到,雾海的扩张也在加速。必须在局势发生更大变化前,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时机,尝试与那目标建立更深的联系,或者……至少获得更多信息。”
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他更接近核心而不被雾气吞噬、也不被旁人发现的契机。
夜色渐深,山林寂静。叶逍然的目光,投向了山下县城的点点灯火,又转向那在黑暗中如同巨兽匍匐的灰雾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