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其相喊得声嘶力竭,王洋在旁边连声附和。
“对,弟弟说得对。
还是你念书多,脑子反应快。
他还想白打咱们一顿奥,去告他,让他爸跟他哥给咱们赔钱。”
“先扶我起来。”
王洋毕竟腿脚不太方便,挪到王其相身后,使劲一推。
王其相顺势起身,结果脑袋里血液流通,被李哲砸中的地方再次传来剧痛。
“哎呀!”
“啊!”
王其相一屁股坐回地面,王洋那小体格哪里受得住,像被坦克碾过一样飞了出去,撞到水缸上。
轰隆,稀里哗啦。
水缸倾倒,凉水喷了俩人一身。
水缸上面用两根洋钉子挂着一根铁丝,上面吊着水舀子,锅铲,饭勺啥的。
此时这堆零碎也一起跟着掉下来,砸了王洋一脑袋。
多亏刚才做饭,菜刀拿起来了,要不然王洋脑袋容易开瓢。
王其相气得嗷嗷怪叫。
“你这个废物,扶我一下都扶不住?
你是死人么?
你答应过妈妈要好好照顾我长大,就这么照顾我的?
我衣服都湿了。”
王洋艰难爬起来,嘴里不迭说道
“弟弟,你别生气,我这就给你找干净衣服换上。
你自己挪一挪,爬起来吧。
我是真扶不起来你。
我没劲儿。”
“你这个造粪的机器,要你有什么用?
艹你XXXX的……”
王其相嘴里,以王洋为中心,以族谱为半径,骂了一圈。
全然不知道自己骂的都是生他养他的亲人。
这姐弟俩还没等出门,就已经要被自己窝囊死。
最终姐俩没走出门口,收拾完都疲惫欲死,决定明天再去派出所告李哲。
而此时的李哲,像没头苍蝇一般,跑进了镇子北头一个破烂的库房里。
他所在的汴牛镇,早些年在计划经济时代,是连接宁省和另外几个市的中转货场,几大类物资在这里统一调配分发。
后来那个时代结束,一些简易的货场就荒废掉了。
只剩下一堆断壁残垣。
李哲不敢回王洋家,也没脸回尚大爷那里。
天越来越黑,越来越冷,没头苍蝇一样跑到了这边。
他找了个背风的墙根儿,又划拉了一堆破烂不堪的包装物压在自己上,勉强聚集一点热乎气儿,昏昏沉沉眯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身边传来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李哲开始还以为自己做梦呢。
直到说话声音清晰的传进他耳朵里,他才猛然清醒过来。
这特么的三更半夜,破烂库房里,怎么会有人?
到底是人是鬼啊?
李哲都吓尿了!
他紧紧咬着牙,没让自己叫出来。
“都准备好了吧?”
“一切妥当,所有炸药都埋好了,引线就在这里。
只等那个斯拉夫国的外交部长从这里经过,我就能炸他个粉身碎骨。”
“很好,只要能破坏他这次访问,两国就没法建交,华国想借西面的港口出海就是做梦。”
“我们要让上级看到,哪怕没有老疯子指挥,哪怕组织被李奇那个混蛋破坏的千疮百孔,可我们仍然能完成这么重要的任务。”
“这次任务结束,我们就能回国接受天皇的嘉奖,在樱花树下享受幸福的生活了。”
“天皇万岁!”
五个身穿棉袄,个子矮小得像地出溜一样的男人聚集在这处破仓库里面。
他们也不敢开手电筒,怕被别人发现。
只能聚在一起小声嘀咕。
他们说的大部分是华国话,偶尔夹杂着几句小日子语,时不时发出桀桀怪笑来。
仿佛在提前庆祝成功。
墙角的李哲想哭。
有一种才脱离狼窝,又进了虎穴的无助感。
小日子,特务,炸公路,破坏华国跟斯拉夫国建交。
这些东西上学的时候老师说过。
让他们时刻警惕身边的敌特分子,发现情况不对马上向街道或者派出所举报。
可他活了十多年,没遇到过这种事啊。
李哲心中满是懊悔。
早知道会碰到这种事,他哪怕被王其相骂几句甚至打几下,忍了就完了。
如果他没有反抗,现在应该躺在王洋家的厨房里,靠着炉火取暖,蜷缩在自己的小床上。
起码不用面对这些可怕的事情。
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自己一定会被打死的!
特务都杀人不眨眼,头顶生疮脚下流脓,还生吃死孩子……
老人们都是这么说的。
好可怕。
李哲一动不敢动,心里越来越绝望。
现在天黑,对方看不到自己。
可天亮之后怎么办?
五个小矮个子聊了一个多小时,其中四人站起来。
“田中君,大任就交到你手上了。
我们去安排撤退路线。”
“九点,爆炸声响起,这个镇子必然乱做一团,我们就趁乱逃走。”
“天皇保佑!”
“保重!”
“你没带烟吧?
任务艰巨,不能有任何一点疏漏,你绝对不可以因为抽烟暴露自己的行踪。”
“放心吧队长,我以对天皇的信仰发誓,我没带烟。
我还不至于这点分寸都没有。
那我还叫个人么?”
“好的,我相信你。”
四个人从四个方向走出废旧库房,其中一个人略微带点疑惑的看了一眼李哲那个方向。
小声嘟囔了一句。
“那里怎么看着像被人翻过,是白天有小孩子过来玩么?”
不过他没深究,而是转身跑掉了。
几人走远之后,剩下的田中君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往李哲躲藏的角落走了过来。
李哲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
胸腔剧痛,仿佛下一刻心脏就会冲破肌肉和皮肤,从胸腔子里弹射出去一样。
“完了,我要死了!
我踏马还是处男!
那个叫邓凤燕的学霸美女,偷看过我好几次。
她是不是暗恋我?
早知道我就给她个机会,主动跟她说句话就好了。
起码死前能体验到恋爱的滋味。
尚大爷家的狗要下崽子了,还说给我一只养呢。
我连名字都取好了,就叫遛遛球……
不对,他好像在脱裤子。”
哗啦啦……
就在李哲胡思乱想的时候,一泼尿落下,有些甚至溅到他头上。
他强忍着恶心,没有吐出去。
毁灭吧,累了……
他活了十几年,就从来没想过,自己要经历这些。
死了算了。
被小日子的尿污染之后,李哲觉得自己彻底不干净了。
田中君心满意足的系好裤子,然后伏在一个残破的窗口下面,紧了紧身上的棉大衣,坐到地上。
时不时看一眼窗外那条公路。
他手中,是一个简陋的引爆器。
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呢。
哗啦!
田中君划着一根火柴,点着一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