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个挑着货担的货郎凑过来,神神秘秘道:
“你们这都算轻的!”
“我昨儿在城郊听见两个江湖人说,那客人根本不是凡人,会驱策死人办事!”
“说她身边的‘孩童’,其实是借了死人躯壳的灵体,”
“暗香苑的人就是被这些‘孩童’制住的,连官府查案,都得看她脸色!”
这话一出,周遭人皆倒吸一口凉气,议论声愈发离奇。
有人说那客人能召灵附体,让“孩童”替她查案;
有人说她是城隍爷派来的神使,专管人间冤屈;
还有人说她藏在暗处,连衙役都受她操控。
苏慕昭:……
苏慕昭站在人群外,听着这些越传越离谱的猜测,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与谢无咎本想低调行事,却没料到暗香苑的变故太过扎眼,竟引来了这般捕风捉影的传言。
不过这个传言……也不算是坏事。
毕竟,传言越离谱,能追溯到真正“罪魁祸首”的概率就越低……吧。
她不再停留,提着竹篮往杂货铺去,买了些米面、皂角与针线,又绕到街角的点心铺,称了两斤酥饼,那是小豆丁昨日提过想吃的。
待采买完毕,苏慕昭便提着东西往住处走。
行至僻静的巷弄,她轻轻唤了声“出来吧”,袖中立刻飘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木偶双眼灵动,小手还抓着半块刚刚买下的酥饼,
见了苏慕昭,便凑到她手边,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手指,模样与寻常撒娇的孩童别无二致。
苏慕昭看着它这般模样,心中的无奈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暖意。
她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木偶的头顶,柔声道:
“慢点吃,别噎着。”
小豆丁的木偶似是听懂了,小手在空中舞了舞,乖乖地落在她的肩头。
苏慕昭提着竹篮,肩头立着小小的木偶,一步步往住处走去。
巷外的喧嚣与离奇传言,皆被挡在了身后。
……
阳间诸事暂了,谢无咎却未即刻返程——
他先折返暗香苑,循着宅中残存的灵力波动细细探查了一番。
果不其然,梁柱缝隙间隐着数道细密的聚阴线,
此线以特殊法诀牵引阴气,既为困住魂魄所用,又能遮掩宅中恶行,寻常人根本察觉不到。
他眸光微沉,手中判官笔一点,笔墨所过之处,恰好精准斩断每一道聚阴线。
待最后一缕丝线断裂,他俯身拾起线端,指腹摩挲着上面规整的法印,
这纹路间带着刻意压制的灵气,绝非江湖术士的野路子。
谢无咎皱眉思索片刻,才继续往前走了几步。
这般探查、分析,又耽搁了近一个时辰,直至确认暗香苑再无半分隐患,谢无咎才扣住赵主簿等人残缺不全的魂影,足尖点地——
瞬息之间,阴阳界限便其被穿透,谢无咎的身影便彻底消失在了人间。
……
甫入地府,森罗殿的凝重阴气便扑面而来,浓得如实质般凝滞,吸入肺腑都带着刺骨的寒凉。
两排鬼差早已整齐列于殿中,个个青面獠牙、目露凶光,
左手持玄铁镣铐,右手握水火棍,棍身萦绕着淡淡的鬼火,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连殿外游荡的孤魂野鬼都不敢靠近,只敢在远处瑟缩,满殿鸦雀无声。
殿堂之上,身着玄色官袍的秦判官正端坐案前,袍角绣着繁复的金色云纹,见谢无咎入殿,便抬手温声道:
“景渊,你今日倒迟了些。”
谢无咎颔首应下,将赵主簿的残魂往前轻轻一推,自身则退至殿侧,神色沉静无波:
“暗香苑深处藏有聚阴线,手法特殊,恐与阳间官府有关,故多费了些时辰。”
“此案既涉官私勾结,我既为执行者,不便亲自主审,便劳烦子墨兄代劳,我在旁旁听,也好梳理线索。”
秦判官了然点头,目光转而落向殿中那团瑟瑟发抖的残魂。
赵主簿本就因魂魄不全而神智涣散,此刻被地府的幽冥寒气一冲,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魂体都险些溃散。
往日在阳间作威作福时的狡黠与狠厉,此刻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双腿一软,如烂泥般瘫倒在地,瑟瑟发抖地跪伏着,连头都不敢抬,只敢将魂体缩成一团,生怕被殿中的威压碾碎。
“啪!”
惊堂木猛地拍在案牍之上,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秦判官身子微微前倾,声线冷厉:
“堂下鬼魂赵通!”
“你在阳间勾结恶徒李妈妈,逼死良女芸娘,又残害数条性命,桩桩件件皆有阴司记录在案,铁证如山!”
“本官问你,你所作所为,背后可有势力指使?”
“从实招来,或可免去几重剥皮抽筋之苦!”
赵主簿的残魂在这惊堂木与厉声质问的双重威压下,早已没了任何抵抗的念头,魂体抖得如风中残叶,颤抖着断断续续地开口:
“大……大人饶命……小的……小的都说……”
“我……我只是个跑腿的,真正主事的,是我的上线,代号……代号‘青蚨’。”
他咽了口不存在的唾沫,声音愈发微弱,却不敢有半分隐瞒:
“那‘青蚨’隶属于一个叫‘镇武司’的衙门。”
“这镇武司,看似是朝廷设立,用以监察武林各派、镇压江湖异动的机构。”
“实则……实则也为一位权势滔天的‘贵人’,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特殊需求’……比如……”
“比如什么?”
秦判官追问,指尖轻轻叩击着桌案。
“比如……比如铲除那些不肯依附的江湖门派,掠夺各地稀有的药材和矿产,”
“还有……还有就是打理像‘暗香苑’这样的产业,用皮肉生意、贩卖人口赚来的钱财,再加上打探来的江湖、官场情报,源源不断地输送给那位‘贵人’……”
赵主簿的魂体颤了颤,似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过往,声音里又多了几分惊恐。
秦判官闻言,眉头微蹙,侧过头与一旁静立的谢无咎交换了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