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夫人将当前京城的势力格局条分缕析地道出,
随后她目光落在李希君身上,带着考校的意味问道:
“希君,局势便是如此,你如何看待?又打算如何破局?”
李希君略一沉吟,眼中并无太多权谋算计的晦暗,反而是一片清明,他缓声道:
“伯母分析得透彻。依我看来,如今京城,乃至天下,确实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储君来稳定人心,这是皇后、魏公公乃至诸葛神侯他们潜在的共同需求。而明面上最大的阻碍,便是野心勃勃的赤胆神侯。”
他顿了顿,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基于实力的自信:
“晚辈虽不喜也并非专精于权谋之术,但有时大势所趋,方法反而可以简单直接。想要入主东宫,这种事情的本质上无非就是一句话——‘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而已。”
此言一出,慕夫人眼中顿时爆发出毫不掩饰的赞赏之色,看李希君的目光愈发亲切,仿佛在看一块未经雕琢便已光芒内蕴的璞玉。
这话说得朴实,却直指核心。
一旁的慕婉秋也微微颔首,美眸中异彩连连,觉得李希君此言深得自己心思。
李希君继续沿着这个思路分析下去:
“首先是皇后一方。听闻她入宫时间不长,是剑门等几家大宗门与皇室政治联姻的代表,自身并无子嗣,宫中更没有其他成年皇子可以扶持。她做不到垂帘听政,因为她手里没有‘正统’。”
“我去与她合作,核心条件很简单——只要我承诺上位后,继续维持甚至优化朝廷与这几家宗门原有的利益格局和生意往来,保障他们的基本盘,她没有理由拒绝,反而会乐见其成。这是可以轻易争取过来的朋友。”
“其次是魏公公。”
李希君看向皇宫方向,继续说道:
“他如今权势虽重,却如同无根之萍,名分是他最大的软肋。他与赤胆神侯几乎水火不容,前几日宫中那个关于他窥探《天子龙拳》的流言,恐怕就是双方博弈的产物。”
“他比任何人都更需要一位正统的‘主子’来稳固自己的地位和权力。只要我能与他坐下来坦诚商谈,明确彼此的需求和底线,达成合作并非难事。毕竟,若我不上位,最大的得益者就是他的死对头赤胆神侯,这一点他看得比谁都清楚。”
“至于诸葛神侯,”李希君语气中带着一丝敬意,“他是正经科举出身,饱读诗书,以文士官员自居,虽武功高强,但更重朝廷法统与天下安定。”
“他所坚持的,是嫡长继承那一套儒家正统观念。有我这位‘皇子’在,他绝不会同意赤胆神侯以宗室身份僭越上位。所以,只要我展现出足以稳定局势的能力和正统性,他非但不会阻拦,反而会成为一股重要的支持力量。”
“所以,当前要做的,就是主动接触宫中的皇后与魏公公两方势力,与他们开诚布公地商谈,达成共识,将朋友团结起来。”
然而,
李希君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我们必须防备赤胆神侯的狗急跳墙。”
“这世界,许多事情归根结底,还是要靠力量说话。赤胆神侯是外景七重的法相宗师,实力强横。一旦我正式行动起来,他很可能不会选择复杂的政治博弈,而是直接用最简单、最有效的手段来解决问题,直接动用武力,将我这个最大的变数直接抹杀。”
李希君的分析条理清晰,既看到了联合各方的可能性,也点明了最直接的危险所在,可谓思虑周全。
慕夫人听完,脸上露出了极为满意和欣慰的笑容,连连点头:
“好!好!希君你能看得如此透彻,思虑又这般周全,我就彻底放心了。”
她神情轻松了许多,李希君能够有如此认知,对于她慕家来讲是个好事。
“联络皇后和魏公公之事,就交给伯母我来办。”
慕夫人主动揽下重任,语气笃定,
“最迟明日,我便能安排你与他们分别见上一面,当面商谈。”
她看着李希君,语气郑重而诚恳:
“我慕家,世代深受皇恩,乃大夏忠臣。于公于私,都会竭尽全力,助你顺利入主东宫,稳定这大夏江山。”
而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说到“竭尽全力”四个字时,慕夫人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带着一丝深意,轻轻瞥了一眼坐在一旁,正因李希君方才那番侃侃而谈而微微出神的女儿慕婉秋。
慕婉秋感受到母亲的目光,也是一时有些躲闪,但她很快便掩饰过去,端起茶杯,借着氤氲的水汽遮掩了眸子。
李希君则是起身郑重行礼:“如此,便有劳伯母费心了。”
京城
当晚
月黑风高,浓厚的乌云将星月之光吞噬殆尽,只余下几缕惨淡的微光,勉强勾勒出京城连绵屋脊的轮廓。
夜风呼啸,穿过空寂的街巷,带起阵阵呜咽之声,仿佛有无形的鬼魅在暗处窃窃私语。
在这片压抑的黑暗中,位于京城权贵区域的赤胆神侯府,却依旧灯火通明。
侯府主厅,极尽奢华。
地面铺着来自西域的暖玉金丝毯,四根盘龙金柱支撑着穹顶,墙壁上悬挂着前朝名家的真迹字画,每一件摆设都价值连城,无声地彰显着主人滔天的权势与财富。
大厅主位之上,端坐着一人。
他身着绛紫色蟠龙侯爵常服,腰束玉带,面容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五官棱角分明,一双虎目开阖之间精光四射,不怒自威。
仅仅是坐在那里,其人便有一股如山如岳的沉重气势弥漫开来,仿佛整个大厅的空气都因他的存在而变得压抑。
他正是如今京城风头最盛、亦是最令人忌惮的赤胆神侯。
在下方的紫檀木大师椅上,分别坐着四人,三男一女。
他们气息沉稳,目光锐利,正是赤胆神侯最为倚重的四位义子义女,也是他麾下最锋利的四把刀。
其中一人怀抱长刀,面容冷峻,眼神孤高,仿佛万事不萦于心,正是以一手“绝情斩”闻名的方归海。
另一人身形挺拔,气质温润中带着一丝忧郁,目光却深邃如海,乃是精擅幻剑之术的令天涯。
那唯一的女子,做男装打扮,俊俏风流,手持折扇,眉宇间透着精明与干练,乃是掌管侯府情报、八面玲珑的上官朵朵。
最后一人,则是个魁梧壮汉,沉默寡言,周身肌肉虬结,散发着野兽般的气息,名为成俊飞。
四人皆默然不语,目光偶尔扫向厅外沉沉的夜色,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直至深夜。
忽然,
厅外仿佛有一道微弱的火光一闪而逝,一道人影已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大厅中央。
来人一身锦袍,面容依稀可见昔日的俊朗,但眉宇间却多了几分阴鸷与急躁,正是曾经北雁的八王爷李文杰。
他当年在北雁郡举办琼林之宴,本想扬名立万,冲击天人,却不料成了李希君天人合一、名动天下的垫脚石。
也是他,在事后揭穿了李希君的“皇子”身份,欲借刀杀人。
可他万万没想到,李希君不仅从枯骨老人手中逃脱,更是一路高歌猛进,如今已成就外景,声势更胜往昔。
自知与李希君已无任何转圜余地,李文杰彻底投靠了与李希君立场对立的赤胆神侯。
为了尽快突破,他不惜借助合欢玄女教的双修秘法,于月前强行突破至外景。
然而此法终究是走了歪路,他只引动了区区两重天劫,虽成就外景,却潜力大损,根基远不如同阶稳固。
李文杰一现身,也顾不上礼节,语气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对着主位上的赤胆神侯拱手道:
“侯爷,好消息!合欢玄女教那边已经明确回复,愿意合作。地榜有名的沐月仙子,将亲自出手,并再带三位外景宗师,助侯爷成事!”
此言一出,厅内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但李文杰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和犹豫,吞吞吐吐道:“但是……她们还有一个条件……”
性格较为急躁的成俊飞眉头一拧,喝道:“有什么条件痛快说出来,休要吞吞吐吐!”
李文杰被喝得一颤,连忙道:“沐月仙子要求,事成之前,我们必须为她们准备一名……修炼雷属功法,并且修为达到外景三重的武者,交给她们……炼制成特殊的炉鼎傀儡,以供她们修行秘法之用。”
“雷属外景武者作炉鼎?”上官朵朵折扇一合,眼中闪过一丝惊色。
这等要求,不仅苛刻,更是歹毒至极,一旦被炼成炉鼎,那武者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神魂与修为皆成为他人嫁衣。
大厅内的气氛,因这个条件,瞬间变得更加凝重和诡异。
端坐上方的赤胆神侯,手指轻轻敲击着紫檀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
“雷属外景……炉鼎傀儡?那本侯便满足她!只是届时若是出了什么差错,那别怪我翻脸无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