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
对于闭关动辄数年的修士而言,七天不过是弹指一瞬。但对于原魔宫内的所有人来说,这七天,比他们过去几百年的人生加起来还要漫长、诡异。
曾经阴森诡谲的魔宫,如今变得窗明几净,井然有序。
只是这份秩序,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
每天清晨,取代钟鸣唤醒众人的,是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所有弟子和长老,不论修为高低,都必须在指定时间于广场集合,像凡间的学童一样,集体诵读那本名为【新时代修仙观】的小册子。
“……修仙者的个体伟力,在成建制的、系统化的科技力量面前,不具备可持续对抗性……”
“……灵力是宇宙中一种可被观测、可被利用的能量形式,其本质并无高下之分……”
“……摒弃落后的个人英雄主义,拥抱先进的集体主义,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
声音稀稀拉拉,充满了麻木与空洞。
曾经高高在上的修士们,如今一个个面色蜡黄,眼神涣散。那本小册子里的每一个字,都在无情地敲碎他们引以为傲的一切。而三天前那场所谓的“闭卷考试”,更是将他们的尊严彻底踩进了泥里。
近三成的长老,因为默写不出“科技三定律”或“能量守恒原则”,被那些毫无情感的金属傀儡当众拖走,扔进了后山矿洞。
反抗?
那个丹田被洞穿的红发长老,尸体至今还挂在山门上,像一面风干的旗帜,日夜“提醒”着所有人。
屈辱、恐惧、茫然,像浓雾一样笼罩着每个人的心头。他们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向何方,更不知道那个掌控着这一切的凡人,究竟想做什么。
直到第七天的正午。
尖锐的集合声再次响起,所有人被命令前往主殿。
踏入殿门的那一刻,许多人都愣住了。
大殿被彻底改造了。
原本狰狞的万魔雕像、燃烧着幽冥之火的铜炉、象征着权力的白骨王座……所有的一切,都被夷为平地。
整个大殿空旷、肃穆,呈现出一种冷硬的几何美感。地面是光滑如镜的黑色石板,墙壁是朴实无华的灰色岩石。唯一悬挂着的,是穹顶正中央一幅被黑布覆盖的巨大幕帘,不知其后隐藏着什么。
众人依序站定,鸦雀无声,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脚步声响起。
陆鼎与凤倾月并肩从殿后走出。
陆鼎依旧是一身简单的劲装,神情平静。而凤倾月,则换下了一身繁复的宫装,穿着一套剪裁利落的黑色劲服,金色的凤凰暗纹绣于其上,既有昔日的威严,又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干练与决绝。
她走到大殿中央,环视着下方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深吸了一口气。
“今日,召集各位前来,只为宣布一件事。”
她的声音清冷,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
“从即刻起,传承万年的‘魔宫’,废除。”
此言一出,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气的声音。许多老魔修身体一晃,几乎站立不稳。废除?这两个字,比杀了他们还难受。这是要掘了他们的根!
凤倾月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她的目光扫过陆鼎,从他平静的眼神中得到了一丝力量,继续说道:
“旧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clinging to a sinking ship is not wisdom, but foolishness. 从废墟之上,必将诞生新的秩序。”
她的话音刚落,陆鼎上前一步,抬起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哗啦——”
穹顶之上,那块巨大的黑布应声滑落。
一幅崭新的旗帜,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那是一面纯黑色的旗帜,黑得深沉,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旗帜的中央,是一个简洁而有力的符号——一个由纯白金属光泽线条构成的圆环,圆环内部,是一柄刺破天穹的猩红利剑。
没有繁复的图腾,没有古老的符文。
只有极致的简约、冰冷的秩序,以及不加掩饰的锋芒。
“今日起,此地,将成为新纪元的基石。”
陆鼎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它的名字,叫【新元仙盟】。”
新元仙盟!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这个名字,既陌生,又带着一种颠覆性的意味。
“仙盟以盟主为尊。经最高委员会决议,由凤倾月,担任新元仙盟第一任盟主。”
陆鼎侧过身,面向凤倾月,微微颔首。
这个任命,让许多原魔宫长老稍稍松了口气。至少,名义上的最高领袖,还是他们熟悉的人。
然而,陆鼎的下一句话,就将他们这点侥幸心理彻底击碎。
“我,陆鼎,任仙盟最高军事统帅,总领仙盟一切武装力量,负责对外一切军事行动。我的命令,拥有最高执行权限。”
盟主,与最高军事统帅。
一个掌名,一个掌权。
一个对内安抚,一个对外征伐。
所有人都明白了这其中的划分。这个凡人,掌握着最核心的暴力。
陆鼎没有给他们太多思考的时间,他转身面向大殿之外的广阔天地,仿佛在对整个世界宣告。
一面巨大的光幕,在他身后无声地展开,上面浮现出的,是这片大陆的完整舆图。山川、河流、宗门、国度,星罗棋布。
“新元仙盟的成立,旨在终结这片大陆延续了数万年的、落后而混乱的宗门割据时代,建立一个统一、高效、强大的新秩序。”
他的手指在光幕上轻轻划过,一个个显赫的宗门名字亮起,又迅速黯淡下去。
“现在,我以新元仙盟最高军事统帅的名义,向天下所有宗门、家族、势力,发布第一号,也是最后一号通牒。”
陆鼎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
“自今日起,一个月内。”
“所有势力,必须派遣掌权者,亲至新元仙盟总部,登记在册,宣誓效忠,接受统一改编。”
“逾期未至者……”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殿内众人那一张张煞白的脸,最终,落在那片代表着整个修仙世界的光幕上。
“……视为对新秩序的公然反抗。”
“仙盟将予以——”
“彻底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