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参加!”
杨灿的话音刚落,程栋便率先举起了手。
他神情亢奋地道:“有于家、索家在背后撑腰,还有热娜姑娘的家族保驾护航,这生意要是再不敢做,那我就是大傻子!”
“我也参加!”
赵山河紧随其后,将手中的纸笺重重地拍在桌上:“他娘的,就算只有半成股份,只要能把药材卖到西域,一年下来也比我现在赚得多!”
“我参加!”
“算我一个!”
众人纷纷响应,之前的顾虑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对未来收益的期待。
就连恨不得杨灿死的张云翊,都毫不犹豫地表了态。
很快,早已准备好的契约就被仆人一一送到众人手中。
每张契约上都清晰地写着他所占有的股份比例、权利义务、分红方式,条款详尽,一目了然。
众庄主、牧场主没有丝毫犹豫,拿起笔,就在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按上了鲜红的手印。
就在这时,两个身着素雅衣裙的丫鬟,各自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黑漆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铺着一层深红色的绒布,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十一只高脚玻璃杯。
这是来自西方萨珊王朝的珍品,杯壁薄如蝉翼,在光线下泛着淡淡的琉璃光泽。
杯中盛着殷红的葡萄酒,酒液清澈,散发着浓郁的果香。
杨灿率先从托盘上拿起一只酒杯,热娜也紧随其后,拈起一只杯子。
众庄主、牧场主见状,纷纷有样学样,各自拿起一只酒杯,目光中满是新奇。
他们大多从未见过这样奇特的杯子,更别说用它来喝酒了。
这却不是张云翊库中的藏货,而是于睿于公子留下来的。
大宗的财货包括女奴不方便公开留下,一些精致之物却不在此列。
杨灿举起酒杯,目光转向热娜,眼中带着几分笑意。
他向热娜眨了眨眼睛,微笑道:“热娜姑娘,我们这桩发财大计,可就全指望你啦。
往后商路上的事,还要多劳你费心。”
热娜比杨灿还要开心,她最享受的就是这种执掌财富、让钱生钱的感觉。
听到杨灿的话,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先用波斯语回答了一句:“胡卜,阿伽耶曼!”(好的,我的主人。)
说完,她又俏皮地向杨灿眨了眨眼睛,改用流利的汉话补充道:“请庄主大人放心,热娜定不辱使命!”
紧接着,热娜转向众人,身姿优雅地举起酒杯,声音清脆悦耳。
“愿我们的合作,如同丝绸之路上的驼铃,清脆响亮,长久不息!
诸公,请尽觞!”
“尽觞!”
众人齐声响应,十一只高脚玻璃杯高高举起,在空中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殷红的酒液在杯中荡漾,映照着众人脸上激动的笑容,也预示着这场横跨东西的商业合作,正式拉开了序幕。
晚宴的气氛比午宴时更添了几分虚浮的热络,仿佛被午后那场商业合作的火焰彻底点燃了。
杨府的宴会厅内,烛火通明,银质酒壶不断被仆役提起,琥珀色的佳酿汩汩注入杯中,溅起细碎的酒花。
众庄主与牧场主们一改午宴时的拘谨,不仅彼此间频繁推杯换盏,说着场面上的客套话,更频频端着酒杯走向杨灿,姿态放得极低,言辞谦卑得近乎讨好。
“杨执事,今日多亏您引荐热娜姑娘,给咱们指了条发财的明路,这杯我敬您,您可得满饮!”
程栋端着酒杯,腰微微弯着,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赵山河也紧随其后,双手捧着酒杯,语气恭敬。
“杨执事深谋远虑,咱们能跟着您做事,是天大的福气,这杯我先干为敬!”
就连之前颇有微词的杜平平,此刻也满脸堆笑,连连敬酒,话里话外都是对杨灿的推崇。
利益,果然是人情最有效的黏合剂。
不过半日功夫,这些原本对杨灿或敬畏、或疏离的庄主们,便因一场横跨东西的商业合作,彻底放下了身段,将“亲近”二字刻在了脸上。
于骁豹坐在主桌上,虽然隔着喧闹的人群听不清他们低语的具体内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态度的骤变。
午后还对杨灿保持着距离的众人,此刻看向杨灿的眼神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殷勤与讨好,甚至透着几分近乎谄媚的姿态。
他端着酒杯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心中的好奇如蚁虫般啃噬着五脏六腑。
杨灿午后究竟与他们说了什么?又许了什么好处?
为何短短几个时辰,众人对他的态度会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可他毕竟是于家的三爷,身份摆在那里,自有体面要维持,终究不能厚着脸皮主动上前探听。
他只能坐在原位,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心中既焦躁又憋屈,连杯中酒都失了滋味。
晚宴散去后,几位庄主和牧场主依旧兴致不减。
他们相约着来到杜平平的客房,将房间里的桌椅拼成一圈,又让仆役端来茶水和点心,围绕着未来共同经商的细节继续讨论。
从货物的收购定价,到商队的组建分工,再到沿途商站的联络方式,每一个话题都能让他们争论不休。
他们越说越是兴奋,房间里不时传出阵阵爽朗的笑声,连窗外的夜色都仿佛被这股热情驱散了几分。
于骁豹在自己的客房里,隔着一道院墙,隐约能听到隔壁传来的谈笑风生。
那笑声里的轻松与期待,像一根细针,不断刺着他的好奇心。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躁动,整理了一下衣袍,推门走了出去。
“哈哈,这么晚了,大家倒是毫无倦意,在聊什么有趣的事情,也让豹爷听听?”
于骁豹脸上堆着温和的笑容,慢悠悠地走进了杜平平房间的客厅。
原本热火朝天的气氛,在他踏入房门的瞬间,骤然冷却下来。
正在高谈阔论的赵山河猛地闭上了嘴,程栋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茶水沸腾的细微声响。
“哦,是三爷来了!”
杜平平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起身相迎。
其他几位庄主也纷纷站起身,拱手行礼,神色间多了几分拘谨。
程栋打了个哈哈,试图掩饰方才的话题。
“没聊什么要紧事,就是几个老伙计凑在一起,说说各自田庄、牧场里发生的一些趣事。
哈哈哈,都是些乡下人的乐子,不值当三爷您特意过来听。”
“是啊是啊!”
赵山河也连忙附和,脸上挤出几分笑容:“就是些粗俗的俚语笑话,登不上台面,可不敢污了三爷的耳朵。”
趣事?笑话?于骁豹心中冷笑一声。
他方才在隔壁,隐约听到了“驼队”“香料”“利润”等字眼,这些词汇,怎么可能是粗俗的笑话?
明知道众人是在敷衍他,可他身为三爷,总不能当众拆穿,那不是落大家的面子,是扇他自己的嘴巴。
于骁豹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在程栋特意让出的上首位置坐下,目光扫过众人,试图从他们的神色中找到一丝破绽。
可他这一来,原本谈兴正浓的诸位庄主、牧场主,像是被施了噤口咒一般,再也没了之前的热络。
每个人都端着茶杯,要么低头喝茶,要么眼神躲闪,谁也不愿先开口。
房间里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就在这时,张云翊突然开口,硬生生地憋出一个新话题,打破了这份沉默。
“对了,程场主,我听说你们六盘山牧场,训练了不少马婢?
前些日子我去天水郡,还听人说起过,说你们牧场的马婢既懂规矩,又会驭马,是远近闻名的。”
程栋闻言,脸上重新露出笑容,放下茶杯,咧嘴笑道:“马婢确实有一些,但不算多。
你也知道,陇上的贵女们出门,身边跟着男仆多有不便,所以咱们牧场就特意训养了些马婢。
她们不仅懂驭马之道,还学过礼仪,能在出行时随身侍候。
说起来,一个出色的马婢,价值可不比三匹良驹低呢!”
“哈哈,这生意做得!”
杜平平立刻接话,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女人们花钱,向来比咱们爷儿们大方。只要是合心意的东西,多少钱都愿意掏。”
“可不是嘛!”
另一位庄主也笑着附和:“倒不如说,那些豪门贵女出门,最讲究的就是排场和攀比。
你出门有马婢随行侍候,我若是没有,岂不是落了下风?
你带两个,我就得带四个,而且马婢的模样还得比你的俊俏,不然都不好意思出门。”
张云翊眼中闪过一丝算计,随即笑道:“哦?原来如此!
我前几日看到程场主送给杨执事的那两个马婢,明眸皓齿,模样特别俊俏,当时还纳闷呢,现在才算明白了。
这哪里是送马婢,分明是送了份最合贵人心意的礼啊!”
一旁的杜平平听得好奇,忍不住追问道:“马婢嘛,能侍候好马儿,人长得周正一些也就够了。
怎么听你这么一说,程场主送的还是个俊俏的小美人儿?难道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张云翊神秘地笑了笑,压低声音,故意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那两位马婢可不只是俊俏那么简单,她们还是一枝并蒂的莲花,是双胞胎呢!”
“啥?双胞胎?”
赵山河顿时两眼一亮,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这可不多见!我说老程,双生的少女,又生得俊俏,你怎么舍得拿来做马婢?这也太可惜了!”
另一位庄主也连连点头,语气中满是心疼:
“就是啊,这么难得的姑娘,就算不送出去,留在牧场里也是个念想。你这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程栋却不以为意,悠然地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他慢悠悠地说道:“我这不是琢磨着,杨执事府上缺个得力的马婢嘛!
既然杨执事需要,那她们,就得是最好的马婢。”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程栋哪里是送马婢,分明是借着送马婢的由头,向杨灿示好!
一时间,有人指着程栋,忍不住哈哈大笑:“还是你老小子奸滑!这么隐蔽的讨好方式,也就你能想出来!”
那些之前送礼送得较轻的庄主、牧场主,听到这里,脸色顿时变了。
他们你看我、我看你,心中满是焦虑。
连程栋这么看似直爽的人,都能想到用双胞胎马婢来巴结杨执事,那我们之前送的,岂不是太寒酸了?
和程栋的这份礼比起来,我们送的简直不值一提啊!
杨执事会不会因为我们送礼轻了,就对我们心生不满?
往后在商业合作中,会不会故意给我们穿小鞋?
一连串的担忧涌上心头,让他们坐立不安,连喝茶的心思都没了。
他们现在只想着回去后该如何想办法补救,好让杨灿消了对他们的芥蒂。
于骁豹坐在上首的位置,那本是房间里最尊贵的地方,可他此刻却像个泥胎木塑的雕像,被众人彻底忽略。
无论是讨论经商细节,还是闲聊马婢的话题,没有一个人主动跟他搭话,甚至连目光都很少落在他身上。
他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心中又是眼红又是嫉恨。
这些人,前几日还对杨灿避之不及,千央万求地哄着他来丰安庄,想让他给他们撑腰作主。
可如今,却一个个倒向杨灿,对杨灿百般谄媚,把他这个三爷抛到了九霄云外。
再也没有颜面继续坐在这里了,于骁豹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份被冷落的尴尬。
“呃,你们呐,也都老大不小的年纪了,一聊起女人,还是这么兴致勃勃,真是……”
他顿了顿,放下手中的茶杯,淡笑着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故作的洒脱。
“得嘞,你们继续聊,豹爷我晚上多喝了两杯,有些倦了,先回去歇息了。”
“哎呀,这时辰确实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改日再聊!”
赵山河见状,立刻顺着话茬说道。
其他几位庄主也连忙附和,纷纷起身向杜平平告辞,各自回了房间。
原本热闹的客房,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于骁豹阴沉着一张脸,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刚关上门,便忍不住恶狠狠地咒骂出声。
“这群混账东西!前番还畏杨灿如虎,哭着喊着求我来给他们撑腰。
嘿,转头他们就对杨灿百般讨好,把我豹爷当成空气!
真是一群见利忘义的狗东西!”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胸口剧烈起伏,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呼唤:“豹爷。”
“滚进来说话!”
于骁豹没好气地吼了一声,语气中的怒火几乎要溢出来。
随从推门而入,一进房间,便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怒火。
他见于骁豹绷着一张脸,显然正在气头上。
虽然早已习惯了豹爷时不时的坏脾气,可他也不敢触这个霉头。
他忙躬身行礼,压低声音说道:“豹爷,您下午吩咐小的去查访那些鲜卑人的消息,现在已经有了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