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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付费上班

    “此话怎讲?”吴天德感觉莫名其妙道。

    邓刚冷笑道,“你刚才提到营中编制,不就是想说,你手底下还有十来个兵丁,想把这十个人的兵饷拿到手里过一遍吗?咱们实话实说,你也是走了门路进来的,算是咱们圈里的人了。难道你在走马上任之前,家里的长辈都不曾向你提及过吗?”

    吴天德本想说“这倒不曾”,却又担心邓刚会因此看轻他,便很快改了口,“长辈们忙于公务,一时间疏忽了也是有的,还请邓总旗赐教。”

    邓刚也不管吴天德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开门见山道,“按制,神机营应当编练有步营三千六百人,骑营一千人,炮营四百人,军官、杂役、工匠、车夫等约六百人,合计为五千六百人。但户部向兵部支饷时,按例只需要支付九成;兵部把这笔款子下拨给京营节度使府,中途也截留了一成。等到京营节度使府把这一部分兵饷,转交到神机营指挥佥事手里,便只有原来的六成了。千总拿一成,百户拿一成,总旗也拿一成,拢共就只剩下了三成了。就这三成兵饷,还得应付差事,维修装备,给参与检阅、训练、值守的兵丁们提供饭食,落到你这个小旗官手里的,便只有你自己的那一部分薪饷了。你可明白?”

    “是是是,我明白了。”吴天德连忙点头称是。

    “既然你这人通情达理,事情便好办了。朝廷的兵饷,已经拖欠两年多了。等再过两三年,朝廷把今年的兵饷发下来,我便第一时间,托人把你的俸禄送过去,保证不让你吴老弟吃亏就是了。”邓刚见吴天德这人很识趣,说话时的语气也变得亲切、风趣了一些。

    “哈哈哈,好说,好说。”吴天德干笑道。

    “你懂事,守规矩,有背景,我邓某人还是十分看好你的,便在这里多提点你两句,也算是结下了一个善缘。”邓刚笑道。

    “在神机营任事,站队最重要,人情世故必不可少,做事情反而无关紧要。但你我二人,目前都属于基层武官,还轮不到咱们俩站队,故而人情世故便是首要的了。”

    “上至千总大人,下至各位同僚,每逢摆酒请客时,人可以不去,礼金却必须送到,要不然,各人脸面上那就有些不好看了。”

    “这你大可放心。谁若是要办酒,必定要提前一两个月通知的,到时候你来营中点卯,自然会有人将喜帖送到你手上,或者直接送到你家里。万一有谁做事情不牢靠,没有通知到个人,你即便没去,谁好意思怪你?不知者不罪嘛。大家都是神机营的兄弟,这点儿道理还是要讲的。”

    “放心,放心。你只是一个小旗官,人情方面的开支倒也没多少。遇到上司办酒,像红白喜事这种,少不得也需要三五两银子,像纳妾、乔迁、升职、祝寿等喜酒,一二两银子也行。若是同僚办酒,礼金可以相应减半。再加上三节两寿、冰敬炭敬等,全年合计下来,二三百两银子,便足以打发了。”

    听到这里,吴天德吓得差点蹦跳了起来,“这么多?”

    他全年合计四十二两银子的俸禄,还不够职场人情来往开支的零头?这岂不是变成了自带干粮,付费上班吗?

    邓刚没有注意到吴天德脸上的神色一变再变,他自顾自地说道,“这不,本月初八那一天,乃孙千总的纳妾之喜。你是自行前往道贺,还是委托我帮你转达?毕竟你的小旗官职位太低了,若是你自个儿过去,怕是轮不到你上桌吃酒,两个白面馒头就将你给打发了,众目睽睽之下,说起来也着实尴尬。”

    “那那那……那我还是请邓总旗帮我转呈好了。”说罢,吴天德从怀里掏出了二两银子,塞到邓刚手里。

    “嘿嘿嘿,不错!果然是孺子可教,前程大好。”邓刚颔首赞许道。

    过了一会儿,邓刚又说道,“虽则拿不到兵饷,但你毕竟是小旗官,手下应当有一些人手才是。若是遇到兵部派人下来,核查营中有无缺额情况,你还得雇佣一些人手过来滥竽充数,要不然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什么?”吴天德惊讶得目瞪口呆,嘴巴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型。

    他生怕邓刚说出更多潜规则,让他背上更大经济压力,便借口家中有事,提出告辞了。

    来的时候,吴天德意气风发,还特意雇佣了一辆马车前来报到,有睥睨天下、建功立业之意。

    去时,吴天德满脸愁容,灰溜溜地步行返回北平城中,心情格外压抑、沉重。

    他手头拢共才不到一百两银子,再加上一套破旧小院,照邓刚总旗的说法,怕是都撑不了一年半载,就要面临破产啊?

    回到城里后,吴天德仍旧想着心事,不知不觉走进了小花枝巷,突然发现自家院门外,集聚了有不少人。

    “哎,这是什么情况?”吴天德感觉奇怪道。

    “回来了,回来了,新上任的吴小旗官回来了。”这些人也注意到了吴天德已从城外返回,齐声欢呼道。

    吴天德听后,不由内心一紧,难道这些人都是冲我来的不成?

    他定睛一看,对方好像都是些贾氏旁支子弟,如贾芸、贾芹、贾芝、贾菌等人都在,连那个不学无术的贾瑞,也赫然出现在了这里。

    有些人,吴天德还不认识,不知道如何称呼为好。要知道,他对于原主的记忆,尚未完全彻底地消化,还留下了一些空白之处。

    因贾瑞辈分最大,便由他出面介绍说,“这是贾蘅”“这是贾蓁”……

    一行人中,还有数位妇人,包括贾芸的母亲卜氏、贾芹的母亲周氏、贾菌的母亲娄氏。

    因贾菌年龄尚幼,还是一个懵懂小童,此刻已在她母亲怀里睡着了。他的嘴巴微微张开着,从鼻腔里发出一阵阵均匀的呼吸声,想来母子俩等候在吴天德家院门外,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了。

    这么多人集聚在自家门口,要是让巡街士卒看到了,也不是一个事,吴天德便呼叫院内的晴雯,让她把院门打开,先把这些人都接引到院子里再说。

    先前吴天德不在家,晴雯吓得连院门都不敢开。

    看到晴雯能够紧守门户,吴天德内心颇感欣慰。

    趁着一片慌乱之际,吴天德连忙偷偷地拽住贾瑞的衣袖,把他扯到了墙角处。

    “快说说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这么多人过来找我?”吴天德小声询问道。

    “你当真不知道?”贾瑞反问道。

    “我知道个什么?我刚从城外的神机营回来,连一口水都顾不上喝。”吴天德郁闷道。

    贾瑞有些生气道,“你这厮又像往常一样,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吧,那我可就直言了啊。我们这些人都是过来讨债的。上半年,你在贾氏义学读书的最后几天,说是要凑钱捐官,问咱们这些同窗好友们,借了一些银子。我们都是来自小门小户人家,身上其实也没多少钱,但你吴老弟既然开了口,总不好意思拒绝,便多多少借给了你一些,零零总总加起来,约莫也有上百两银子了。你当时拍着胸脯保证道,一旦走马上任,便立即把钱还给我们,今日可不就是还钱的时候了?”

    “你赖账也没用,大伙儿身上可是都带了借条的。”贾瑞提醒吴天德道。

    贾瑞还解释说,他自己借出的银子不多,不过十两银子罢了,原本可来可不来,之所以来一趟,是想着借此机会,能够休息一天,不用在祖父贾代儒跟前背诵课文,他便亲自过来走一趟了。

    “我的意思是,你欠我的这笔银子,慢些儿还也没有关系。但你欠大伙儿的银子,还是早点筹措出来,还给众人才是。许多人还等着这笔银子,置办年货哩!”末了,贾瑞如此这般,郑重其事地说道。

    两人的谈话内容,早已被众人听到了耳朵里。见吴天德不肯痛痛快快地还钱,还假装不知道,大家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

    贾芸的母亲卜氏,头一个忍不住走上前来,向吴天德恳求道,“吴军爷,若非家中生计艰难,我们也不想贸然上门打扰。实在是因为家中生计艰难,芸哥儿的父亲前几年随军出征,牺牲在战场上,连抚恤金都没有拿到,你这也是知道的。芸哥儿偷拿给你的二十两银子,已经是我们家里最后的一点儿家底了,呜呜呜呜……”

    说到最后,这个老实巴交的可怜妇人,忍不住捂脸痛哭起来。

    “这这这……”吴天德支支吾吾,都不敢和卜氏的目光对接。

    贾菌的母亲娄氏倒是说得很委婉,她对吴天德说道,“你从菌哥儿脖子上借走的那个银项圈,倒也没多重。你今日若是有钱,便还给我,若是没钱,给我一个准话也行。无论是下个月还,还是年底还,都不要紧,哪怕是明年还我也行?您看怎样?”

    上次在荣府的百日宴上,娄氏听说是吴天德出手,让贾菌没有被玻璃酒盅伤到,她对吴天德心生感激,说话的语气便和缓了许多。要不是因为家境困难,她都懒得走这一趟。

    听完娄氏这番话后,吴天德的脸色明显有些挂不住了。他隐隐约约地记得,原身好像还真的做过如此没品的事情?

    不过,娄氏为了能够照顾吴天德的尊严,把蒙骗说成了出借,这份良苦用心还是不错的,连带着吴天德对于娄氏、贾菌母子俩,不由得高看了一眼。

    也难怪在《红楼》原著中,娄氏颇受人尊敬,贾菌也因年小志气大,被视为贾氏一族的未来之星。

    为了防止大家说出更加难听的话,吴天德连忙说道,“请大家放心,我吴某人借钱必还,绝不可能赖账。还请大家把借条拿出来,让我合计一下,我手头银子不够,只能斟酌着先还一部分了。没还的这一部分,下次一定还上,还请大伙儿给我一些时间。”

    “有吴小旗官这句话,那我们就放心了。”众人笑道。

    经过一番统计,吴天德共欠下了一百二十多两银子。他当场还了一半,另一半预定年底再还。

    贾芹的母亲周氏,看了晴雯两眼,本想要说些什么,或许是看在吴天德身材魁梧的份上,她把那句话咽回到肚子里了。

    她表示,既然吴天德手头紧张,欠他们家的三十两银子,这次就先不用还了,等到了年底,再一起还也不迟。

    就这样,吴天德好说歹说,总算将这帮债主哄骗了回去。

    看到吴天德债务缠身,晴雯不禁心生恻隐之心。她小心翼翼地说道,“要不你把我给卖了,说不定运气好,能卖个三五十两银子,好歹能在年底前,把欠人家的钱给还了。”

    “不至于此。”吴天德有些尴尬道。

    “你眼下或许是不想卖,但等到了年底,就由不得你了。你若是还不上钱,这些人可就不像今天这般好说话了。你刚才没看到那个周氏,她看着我两眼放光,想必是打定了主意,年底要拿我来顶账了。”晴雯沉声道。

    晴雯又道,“我其实也不怕被人家卖来卖去,反正我已经被人送来送去好几回了。我就怕周氏这种人,做事情没有底线,她为了贪图多赚一些银两,说不定想把我卖到青楼去,那我可就惨了。”

    “她休想。”吴天德斩钉截铁地说道。

    晴雯看着吴天德欲言又止,对于这位男主人的说法,难免将信将疑。

    吴天德心中生闷气,他在心里破口大骂道,“好你个周氏,竟然还暗藏了这种坏心思?以后非得给你一点颜色瞧瞧不可。”

    不过,对付周氏的事情,暂时得放在一边。当务之急,他须得想个办法,赚一大笔银两才是啊。

    “北平人烟辐辏,商贸繁荣,究竟做一点什么生意才好呢?”吴天德左思右想,陷入到了苦苦思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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