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燕飞被她这声敷衍噎了下，却没打算就此打住，眼神往张松青那边飘了飘，压低声音：“你当我老糊涂了？松青看你的眼神，还有你刚才攥着涟漪的手都发白了。别是自己都没看清心思吧？”
沈音心口猛地一跳，下意识往张松青那边瞥，正好对上他转过来的目光。
他刚怼完苏婉，眉宇间还带着冷霜，见她看过来，愣了愣，竟抬手挠了挠后脑勺，露出点憨态来，和方才冷硬拒人的模样判若两人。
沈音慌忙移开眼，喉结动了动：“母亲，这时候说这些不合适。”
话音刚落，苏婉那边突然传来响动。她像是没站稳，踉跄着要往张松青这边扑，却被身后的护卫扶了住。
那护卫脸色难看，对着张松青沉声道：“张二公子，我家小姐为找你，从京城一路追到这荒谷，连贵重首饰都当了换盘缠，你就这般铁石心肠？”
这话让队伍里有人忍不住窃窃私语。张松青脸色更沉，刚要开口，赵燕飞却轻轻拍了拍沈音的头，往前站了半步，声音不高却清晰：“苏小姐的心意贵重，但松青方才说得明白。退婚是苏家先提的，他落魄时苏家人影都没见，如今他身边有我们这些‘流民亲友’，倒用不着劳烦苏小姐屈尊了。”
她这话戳中了要害，苏婉的脸瞬间白了，眼泪掉得更凶：“我真的不知情……我后来才知道父亲做的事，我立刻就追来了……”
“哦？”赵燕飞挑眉，目光扫过她鬓边那支亮闪闪的珍珠钗。那钗子圆润饱满，一看就价值不菲，哪像是当了贵重首饰的样子，“苏小姐赶路辛苦，这支钗倒是保养得极好。”
苏婉手忙脚乱地想遮住鬓边，眼神躲闪。张松青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向那支钗，想起退婚时苏家管家打发扔给他的那一盘银子，语气彻底冷了：“苏小姐若是真缺盘缠，不妨把钗子当了，够你回京城的路。我们这些‘流民’，就不耽误你尊贵的行程了。”
说完，他不再看苏婉，转身对沈砚点头：“沈大哥，我们走。”
沈砚顿了顿，微微颔首。
队伍重新动起来，苏婉站在原地，看着张松青的背影，哭声渐渐小了，眼里却多了几分不甘。
那两个护卫对视一眼，低声劝了她几句，才扶着她慢慢上马，不远不近地跟在队伍后面。
沈音走在队伍中间，张涟漪拽了拽她的衣角，小声问：“母亲，那个苏姐姐会一直跟着我们吗？”
“不知道。”沈音摸了摸她的头，余光却瞥见张松青时不时往身后瞥一眼，神色复杂。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比刚才苏婉的动静更急。
沈砚立刻抬手让队伍停下，张松青握紧杀猪刀，这次却没僵住，而是沉声道：“不像好人，大家戒备！”
话音刚落，十几匹黑马从谷口另一侧冲出来，为首的人穿着短打，脸上带着刀疤，眼神凶狠地扫过队伍：“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竟是劫道的！
赵虎等人立刻挡在孩子们身前，张松青和沈砚并肩站在最前。沈音把张涟漪护在怀里，悄悄摸向腰间。那里藏着她不敢轻易拿出来的银子，此刻却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娇喝：“住手！”
众人回头，只见苏婉骑着枣红马冲过来，身后的护卫也拔出刀，挡在她身前。
那刀疤脸见突然多了两个带刀护卫，愣了愣，随即嗤笑：“哪来的娇小姐，也敢管爷爷的事？”
苏婉脸色发白，却还是强撑着道：“我是京城苏家的人，你们若是伤了我们，我父亲定不会放过你们！”
刀疤脸显然没听过什么苏家，反而被她的话惹笑了：“京城来的又怎样？在这荒山里，老子就是王法！”说着就要挥刀上前。
“小心！”沈砚冲过去之际，夺过赵虎的锄头，挡住了刀疤脸的刀。他转头对苏婉吼道：“谁让你多管闲事的？赶紧走！”
苏婉却没走，反而让护卫上前帮忙：“我不能让你们有事！”
重要的不是你们，而是他......
苏婉遥遥望向张松青，眼里满是眷恋和与爱恋。
混乱中，沈音突然看见一个小喽啰绕到侧面，手里拿着绳子，似乎想绑走孩子。
她心头一紧，刚要出声，却见张松青猛地踹开身前的劫匪，转身扑向那个小喽啰，杀猪刀“唰”地划破了对方的袖子。
“母亲！”张涟漪的叫声让沈音回神，她转头一看，竟是有个劫匪趁乱冲了过来，手里的刀直对着她！
沈音吓得呆住，却没等来疼痛。等她缓过来时，只见张松青挡在她身前，手臂上划了道血口子，杀猪刀死死抵着劫匪的脖子。
“阿音，你没事吧？”他声音发紧，转头看她的眼神里全是担忧，完全忘了自己手臂还在流血。
沈音心口猛地一热，刚要说话，却听见身后传来苏婉的哭声：“松青哥哥！你受伤了！”
张松青却没回头，只是盯着沈音：“我没事，你和涟漪别乱动。”
这时，沈砚已经解决了两个劫匪，刀疤脸见势不妙，吼了声“撤”，带着剩下的人骑马跑了。
队伍里的人都松了口气，苏婉立刻下马，从怀里掏出伤药，想给张松青包扎：“松青哥哥，快让我看看你的伤……”
张松青却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手，反而看向沈音：“嫂嫂，你那有没有干净的布？”
沈音立刻从包袱里拿出一块干净的细布，递给他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他瑟缩了一下，却还是对着她笑了笑：“别担心我，小伤。”
沈音看着他手臂上的血，又看了看他刻意避开苏婉的模样，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突然清晰了几分。
赵燕飞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眼里带着点了然的笑意。
沈音抿了抿唇，没说话，只是蹲下身，接过张松青手里的布，小心翼翼地帮他包扎伤口。
风掠过谷口，带着青草的气息。苏婉站在一旁，看着沈音低头给张松青包扎的模样，眼泪掉得更凶，却没再上前。
张松青看着沈音认真的侧脸，耳尖又红了，连手臂上的疼都忘了。
包扎好伤口，沈音刚要起身，却被张松青轻轻拽住了手腕。他眼神亮得有些晃眼，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被苏婉的声音打断：“松青哥哥，你的伤得好好养，我包袱里有金疮药，比这个管用……”
张松青没回头，只是松开沈音的手，语气淡得像风：“不必了，苏小姐。”
这三个字像块冰，砸得苏婉脸色彻底灰了。她看着张松青眼里只有沈音的模样，嘴唇嗫嚅了几下，终究没再纠缠，只是默默退到一旁，望着远处的山峦发呆。
队伍重新启程，苏婉和她的护卫依旧跟在后面，却没再上前搭话。
沈音走在张松青身侧，能清晰看见他手臂上渗出血迹的布条，忍不住开口：“伤口疼就说，别硬撑。”
张松青脚步顿了顿，转头看她时，嘴角翘得老高：“不疼！嫂嫂给包的，比任何药都管用。”
沈音被他这话逗得没忍住笑，抬手拍了下他的胳膊——没敢碰伤口。
张松青却像得了糖的孩子，乐滋滋地跟在她身边，连走路都轻快了几分。
一旁的沈砚看在眼里，轻轻咳嗽了声，凑过来低声道：“你俩再这么旁若无人，我母亲的眼睛都要黏你俩身上了。”
沈音脸颊微热，瞪了张松青一眼，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