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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邮报》编辑部

    时间一晃,十日后。

    宾夕法尼亚州费城,独立广场-柯蒂斯中心大楼,《星期六晚邮报》编辑部。

    主编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韦斯利·温斯特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中分发型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前光亮的红木桌面上,摊着一本最新发行的《大西洋月刊》。

    摊开的页面上赫然是来自“恩尼·里瑟”的回应文章——【致《星期六晚邮报》:来自尘埃的证词】

    他已经阅读完了这篇文章,此时抽着雪茄,有些惊讶于这篇文章的言辞犀利。

    “琼斯!”韦斯利·温斯特喊了一声。

    片刻后,一个蓄着胡须、戴着金属框眼镜,气质看起来严肃、专注、略带学究气的助理编辑走了进来。

    “温斯特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助理编辑琼斯一边走来,一边抻着西装下摆,让自己时刻保持得体、绅士。

    作为《邮报》的评论主笔,他反倒是更像一位高效的经理人,而非充满激情的知识分子或艺术圈人士。

    “看看吧,《大西洋月刊》的临时增刊,”韦斯利·温斯特将摊开在红木桌面的杂志推过去,“那位作者发表了一篇犀利的文章回应我们。”

    “嗯?这么快?”琼斯诧异了下,“这才过去十天,《大西洋月刊》也不是我们这样的周刊,就又发行了?”

    “如果杂志已经提前准备好足够的稿件,那么再提升下编辑、排版的效率,没什么不可能,”韦斯利·温斯特说着,呵呵笑了声,手指夹着的雪茄烟灰燃着红烬,自语似的,“不过……爱德华·威克斯是决意要与我们论战啊,这期临时增刊估计也是他加班加点筹备出来的。”

    说到这,韦斯利·温斯特抬头看了眼琼斯,催促着:“总之,你看看这篇文章,以质量而言……也难怪爱德华·威克斯愿意临时增刊啊!”

    “温斯特先生,您怎么能夸奖敌人?”琼斯嘀咕了声,也是被勾起了好奇。

    但作为一个纵横文坛多年的评论家,琼斯自问对任何类型的文章都了解,就算是无缝的蛋他都能叮上两口。

    嘴角撇着,带着些许轻蔑,琼斯拿起文章阅读。

    ……随着阅读,他的那种自信与不屑都转变为了愤怒。

    “诡辩!经典的诡辩!”

    他重重将杂志砸进一旁的沙发,用力之大,杂志掠过空中时像是蝴蝶振翅一样发出‘啪啦啦’的响声:“用已经发生的事回应现下的事实,根本没有任何说服力!作为一个伟大的国家,美国正在进步,绝不会重蹈覆辙,重新犯过去的错误!”

    琼斯越说越觉得气愤:“而且,这个狂妄的小子竟敢拿《屠场》作为论证,难道他以为他是厄普顿·辛克莱先生吗?不,他根本没有做过任何实地调查,也不是在危险的地方为民众揭露真相!

    只是作为一个白人去同情那些移民、那些黑人,想要借助虚构的故事来赚取热度、金钱而已!然而,他却好意思往他那蹩脚的故事贴上‘揭露’两个字,纯粹就是虚伪,是在散播仇恨!”

    韦斯利·温斯特递过去一根雪茄,作为编辑界的老元老,他不像年轻人那样容易冲动:“琼斯,你必须承认这篇文章的可取之处,才能更好的回击。只有保持冷静的士兵才能在战场存活下来。

    如你所说,虽然这位恩尼·里瑟用以回击的论据,只能代表美国过去的不堪。

    但那些金句所传达的道理,却是共通的。而作为一篇回击文章,做到这点就足以让大众产生共鸣,不是吗?”

    韦斯利·温斯特回想着文章中那些句子:

    「……我的故事中的敌意与恐惧,并非我的发明。我不过是拾起了几张被诸位忽略的、写满愤怒的社论版报纸。」

    「……文学若要对这样的世界保持温文尔雅,本身就是最深刻的虚伪。」

    「……我的小说不会提供美好的答案。它只是举着一面镜子,映照出这个国家在街巷深处的倒影、这个时代最粗粝的底色。」

    的确很不错啊。

    别管这些句子是否只是漂亮话……元首在啤酒馆的疯狂演讲不也掺杂了很多扭曲事实?可只要足够漂亮、足够有煽动性,就能获得大量拥趸。

    听到韦斯利·温斯特说的,琼斯也冷静下来。

    他接过韦斯利·温斯特随后递来的雪茄剪,剪开茄帽,预热后点燃,结果因为吸得太快,咳嗽了起来。

    这让韦斯利·温斯特无语了下,琼斯固然是编辑部的一员猛将,可就是性子太急,什么事都风风火火的!

    果然,没抽几口雪茄,琼斯就坐不住了:“我现在就去写文章!美国文学界留不得这个虚伪的、沽名钓誉的家伙!”

    琼斯怒气冲冲走出了办公室。

    没多久后,出门用餐的韦斯利·温斯特,带回了一份这周最新发行的《纽约客》。

    然后……韦斯利·温斯特就气笑了。

    ——爱德华·威克斯是动了真格,居然连坐镇《纽约客》评论专栏的“暴躁小个子”都找来了!

    韦斯利·温斯特看着专栏页面上的文章标题:【《星期六晚邮报》:对现实的恐惧——论一种美国式的精神逃避,埃德蒙·威尔逊】

    【近日,文学界发生了一场小小的交锋,颇具启示意义。《星期六晚邮报》——那份致力于描绘一个不存在之美国的、发行量巨大的周刊,对一部名为《布朗克斯的故事》的小说发起了抨击,指责其道德模糊、煽动仇恨且缺乏建设性。

    在这场争论中,《邮报》的批评家们所展现的,是一种可被称为“程式化乐观主义”的审美病症。这种态度要求小说充当社会镇静剂,而非诊断工具。他们指责这位年轻作者选择了“简单的路”,此说堪称荒谬。在这片土地上,最简单的路恰恰是重复那些令人宽慰的陈词滥调。

    ……

    这位小说家的真正勇气,在于他拒绝将美国生活简化为一套可预测的励志寓言。他的作品延续了自德莱塞与弗兰克·诺里斯便已开创的自然主义传统,那种试图以科学般的冷静、记录社会力量如何挤压个体命运的努力。

    倘若《邮报》的编辑们读过斯蒂芬·克莱恩的《街头女郎玛吉》,便会知道对贫民窟生活的现实主义描绘绝非什么“煽动”,而是一个可追溯至十九世纪的庄严文学传统。

    ……

    然而,《邮报》对此的评判,揭示了一个深刻的现实,他们与这位作者之间的分歧,远非文学趣味之争,而是阶级的分野。一边是习惯于通过镀金边框眼镜观察世界的人,另一边则是生于斯长于斯、熟知每一块砖石温度的人。

    前者要求文学提供逃避,后者则坚持文学必须承载见证。

    《布朗克斯的故事》或许并非完美之作,但它至少试图在讲述一个真实的美国,一个并非总是明亮,却因它的诚实而值得被书写的美国。而《星期六晚邮报》的批评,则代表了一种精神上的退缩,它终将被抛在身后,如同马车时代对铁路的恐惧,最终只成为历史注脚里一丝值得怜悯的焦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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