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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2心渊照影

    天山之事已过三月,御花园内春光烂漫,蜂飞蝶舞,一派祥和。然而,在这片宁静之下,暗流从未真正止息。

    阿宁在花丛中嬉戏,他的身影比初入宫时健硕了许多,脸颊也丰润起来,透着健康的红晕。那双淡金色的眼眸,此刻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不再如往日般怯懦闪烁,反而有种洞彻世情的通透。他追逐着一只碧蓝色的凤蝶,那凤蝶竟也不怕他,时而停在他的指尖,时而绕着他的发梢飞舞,洒下细碎的磷光。周围的草木似乎也因他的存在而愈发青翠欲滴,无声地舒展着生命的欢愉。

    风染霜坐在凉亭下,目光温柔地追随着阿宁的身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玉佩。慕容冷越立于亭外,负手望着远处宫墙的飞檐,神情一如既往的沉静,但那微微扬起的唇角,泄露了他内心的平和。

    “经过天山一事,噬灵教元气大伤,各地灵脉异常逐渐平息,确是好事。”慕容冷越开口道,声音低沉,“只是,这沉寂未免太快了些,不似他们往日作风。”

    风染霜轻叹一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潜伏百年,根基深厚,未必没有后手。只是…”她将目光转向阿宁,“因为这孩子,我们似乎找到了另一种可能。他教会我们的,远比我们教他的更多。”

    慕容冷越微微颔首,目光也落在阿宁身上:“灵媒之体,沟通天地心,而非驾驭天地力。以往我们执着于以更强的力量压制邪祟,却忘了天地本身,自有其平衡与净化的法则。阿宁的存在,便是这法则的体现。”

    正说着,阿宁捧着那只碧蓝凤蝶跑了过来,小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喜悦:“师娘,你看!它说它的翅膀是被朝露洗过的天空的颜色,所以特别高兴!”

    风染霜笑着接过那仿佛承载了一片微小天空的精灵,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微弱却清晰的欣悦情绪,心中一片柔软。她将蝶轻轻放归花丛,柔声道:“它能遇到阿宁,听你懂得它的欢喜,也是它的幸运。”

    阿宁用力点头,随即又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歪着头看向慕容冷越,金色瞳孔中闪过一丝疑惑:“师父,你心里…有一块地方,好像很重,很凉。像…像结了很久的冰。”

    慕容冷越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他与风染霜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阿宁的灵觉,竟已敏锐到能直接感知他人心绪,甚至触及心灵深处连他们自己都未必时刻察觉的沉疴。

    风染霜蹲下身,与阿宁平视,柔声问:“阿宁能感觉到师父心里那块冰吗?是什么样的?”

    阿宁努力地组织着语言,小手比划着:“就是…黑乎乎的,在里面,不流动。有时候会发出很细很细的声音,像小针一样,但是不疼…就是,不舒服。”他皱着小眉头,“师娘心里也有光透不过去的地方,但是师娘的像…像被雾气遮住的月亮,是软的。师父的,是硬的,是冰。”

    童言无忌,却如明镜,瞬间照见了两位永生者内心深处,连他们自己都已习惯的阴影。慕容冷越追求力量与秩序,心性坚毅近乎冷酷,百年来肩负江山社稷,对抗邪祟,早已将许多柔软与脆弱冰封;风染霜虽性情温婉,但百年孤寂与守护的重担,亦在她心中留下了难以驱散的迷雾。

    慕容冷越沉默片刻,罕见地没有回避,而是伸手轻轻抚了抚阿宁的头发,声音放缓:“每个人心中,都有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师父…亦是凡人。”

    就在这时,柳明渊步履匆匆而来,神色凝重,打破了这片刻的温情。他手中捧着一卷密封的羊皮卷,躬身行礼:“陛下,娘娘。江南八百里加急。”

    慕容冷越接过羊皮卷,指尖灵力微吐,封印应声而解。他迅速浏览,眉头渐渐锁紧。

    “出了何事?”风染霜起身问道。

    “江南水患已平,灾后重建亦在有序进行。但近半月来,多地出现怪事。”慕容冷越将羊皮卷递给风染霜,“一些百姓,尤其是孩童,夜半惊梦,呓语不断,白日则精神萎靡,形容消瘦。郎中断言非病,倒像是…失了魂。”

    风染霜看着卷宗上的描述,面色也逐渐凝重:“症状如此一致,绝非偶然。当地官员可曾查到什么?”

    柳明渊接口道:“回娘娘,地方官员起初以为是疫症或邪祟作祟,但请了道士僧人做法,皆无效用。直到三日前,一名守夜更夫声称,在起雾的夜晚,看到模糊的黑影贴着墙根移动,速度极快,还伴有若有若无的哭声。他壮着胆子跟了一段,那黑影钻入一户出现症状的人家后便消失了。次日,那户人家的孩子症状便加重了。”

    “噬灵教残党?”风染霜立刻联想到,“他们吸取生魂疗伤或修炼?”

    慕容冷越摇头:“手法不像。噬灵教行事霸道,惯于强行抽取灵脉或生灵之力,造成的破坏明显。此次事件却如春雨润物,悄无声息,只针对个体,且似乎偏好心神不宁或体质偏阴之人。”

    一直安静听着的阿宁,忽然扯了扯风染霜的衣袖,小脸上带着一丝不安:“师娘…我好像…听到那些孩子在哭。”

    他闭上眼睛,金色瞳孔在眼皮下微微发光:“很远,很多…声音细细的,断断续续的。他们很害怕,说有什么东西在吃他们的梦,梦里…都是黑色的沙子…”

    “食梦?”风染霜一怔,“世间竟有此类妖物?”

    慕容冷越目光锐利起来:“并非没有可能。古籍中曾有记载,‘梦魇’一类精怪,以人之梦境与精神为食。但通常个体弱小,不成气候。如此大规模,有组织地出现,背后定有驱使。”

    他看向阿宁:“阿宁,你可能感应到那些‘黑色沙子’的来源?”

    阿宁努力集中精神,小小的眉头紧皱,额角渗出细汗。他身上的灵力开始微微波动,与远方那些微弱的恐惧产生共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喘着气睁开眼,小脸有些发白,指向东南方向:“那里…有一个很大的‘洞’…很多很多不好的情绪,像水一样流进去…很冷,很空…”

    风染霜连忙将一股温和的灵力渡入他体内,抚慰着他因感应负面情绪而波动的心神。

    慕容冷越当机立断:“柳卿,你立刻持朕手谕,调派一队精锐暗卫,秘密前往江南调查,重点探查阿宁所指方向,尤其是那些出现异常的区域,寻找任何可能与‘洞’相关的线索,如异常地穴、古老遗迹、或是灵力汇聚又异常阴寒之地。切记,勿要打草惊蛇。”

    “臣遵旨。”柳明渊领命,匆匆离去。

    慕容冷越又看向风染霜与阿宁:“此事蹊跷,恐非寻常妖物作乱。若真是噬灵教新的手段,其危害更甚于直接破坏灵脉。生灵心智若被侵蚀,江山根基动摇。”

    风染霜点头:“需得尽快解决。或许…我们可以从阿宁的能力入手。他既能感知,或许也能安抚,甚至…沟通?”

    接下来的日子,长乐宫偏殿成了临时的“诊疗所”。在慕容冷越的授意下,几名症状最为严重,且家人愿意冒险一试的孩童被秘密接入宫中。这些孩子个个眼神呆滞,面色青白,蜷缩在榻上,对周遭一切反应迟钝,唯有在睡梦中会发出惊恐的呓语。

    风染霜尝试用清心宁神的乐曲安抚,效果甚微。慕容冷越以灵力探查,发现他们的神魂并未缺损,却像是被一层无形的阴冷能量包裹、渗透,使得他们精神涣散,沉溺于恐惧的梦境。

    “让我试试。”阿宁走到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小,约莫四五岁的女童榻前。

    他没有像风染霜那样动用灵力,也没有像慕容冷越那样试图驱散那层能量。他只是静静地坐在榻边,伸出小手,轻轻握住了女童冰凉的手。

    他闭上眼睛,金色瞳孔再次泛起微光。这一次,他没有去“听”那些恐惧的哭喊,而是尝试着将自己的心绪,化作一股温暖、平和、充满生机的意念流,缓缓传递过去。

    像春日阳光融化积雪,像溪流轻抚过卵石。

    渐渐地,女童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许,急促的呼吸也变得平缓。阿宁的额头上渗出更多汗水,小脸也越来越白,但他没有松开手。

    风染霜和慕容冷越屏息凝神地看着。他们能感觉到,阿宁正在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直接与那女童被侵扰的精神核心对话。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阿宁才缓缓睁开眼,松开了手,疲惫地靠进风染霜怀里。

    而那个女童,竟也悠悠转醒。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最后目光落在阿宁身上,怯生生地开口,声音沙哑:“…梦里…有亮亮的光…暖暖的…黑色的沙子…被吹走了…”

    虽然只是短暂的清醒,女童很快又因虚弱而沉沉睡去,但这一次,她的睡颜安详了许多,不再有惊恐的抽搐。

    “有效!”风染霜惊喜道,同时心疼地擦去阿宁额头的汗,“但你消耗太大了。”

    阿宁摇摇头,露出一个疲惫却开心的笑容:“没关系…帮到她了…她梦里,不怕了。”

    慕容冷越眼中闪过激赏。他明白,阿宁做的,并非强行驱除那阴冷能量,而是用自身纯净的灵媒之力,滋养、唤醒了女童本身被压抑的生机与精神力量,让她自己从内部挣破了那层束缚。这远比外力强行驱散要高明,也更具根本性。

    “看来,对付此物,阿宁是关键。”慕容冷越沉声道,“但仅凭他一人,力量有限,需得找到根源。”

    此后数日,阿宁每日都会为这些孩子进行“安抚”,每次都会耗尽心神。但效果是显著的,孩子们的症状明显减轻,有几个甚至已能正常饮食玩耍。而阿宁也在这一次次的尝试中,对那种“黑色沙子”般的能量有了更清晰的感知。

    “它不是活的,”阿宁在一次安抚后,对师父师娘描述,“它像…像一种工具。后面有东西在控制它。那个‘洞’,就是控制它们的地方。”

    十日后,柳明渊的密报传回。暗卫在江南一处名为“落魂渊”的古老裂谷附近,发现了异常。那裂谷深不见底,终年弥漫着阴寒雾气,当地人称其为“鬼哭渊”,人迹罕至。暗卫冒险深入探查,发现谷底有强烈且异常的精神能量波动,与阿宁描述的“洞”极为相似。并且,他们在渊口附近,发现了噬灵教活动过的痕迹——一枚被遗弃的、刻有噬灵教印记的骨符。

    “果然是他们!”风染霜眸中寒光一闪,“竟想出如此阴毒的手段!”

    慕容冷越神色冷峻:“以食梦妖收集凡人恐惧、绝望等负面情绪,汇聚于落魂渊这等天然阴煞之地,不知意欲何为。但无论如何,必须将其摧毁。”

    计划很快制定。由慕容冷越与风染霜亲自前往落魂渊,摧毁那处核心。而阿宁,因其灵媒之体的特殊性,以及他与那“食梦”能量之间的微妙联系,被决定一同前往。一方面,他的感知能精准定位核心;另一方面,或许只有他的力量,才能彻底净化那汇聚的庞大负面能量。

    这是阿宁拜师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跟随师父师娘参与如此危险的任务。风染霜本有犹豫,但慕容冷越认为,这是阿宁必经的历练,他的能力,也注定了他无法永远被庇护在羽翼之下。

    三日后,一行三人悄然离京,乘坐慕容冷越的飞行法器,化作一道流光,直奔江南落魂渊。

    越是接近落魂渊,阿宁的感受便越是强烈。他小脸紧绷,金色瞳孔中不时闪过不适。在他感知里,前方的天地仿佛破了一个大洞,无穷无尽的悲伤、恐惧、怨恨如同黑色的潮水,源源不断地向那里涌去,形成一个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漩涡。

    “就是那里…”阿宁指着下方被浓重灰黑色雾气笼罩的裂谷,“‘洞’就在下面…好多…好多人在哭…”

    慕容冷越操控法器降落在裂谷边缘一处隐蔽的岩石后。谷中吹出的风带着刺骨的阴寒,隐约似乎真有万千鬼魂在呜咽。

    “跟紧我们。”慕容冷越叮嘱阿宁,随即与风染霜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同时运转灵力。玉佩光华流转,一金一白两道灵光升起,将三人笼罩其中,隔绝了那无孔不入的阴寒怨气。

    三人沿着陡峭的岩壁缓缓向下。谷中光线昏暗,怪石嶙峋,仿佛张牙舞爪的鬼影。越往深处,那精神层面的压迫感就越强。寻常修士在此,恐怕不需敌人动手,心神便已被这浓郁的负面能量侵蚀。

    阿宁紧咬着下唇,努力抵抗着那如同实质般的绝望情绪的冲击。风染霜握紧了他的手,将一股精纯平和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慕容冷越则目光如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手中不知何时已握住了他的本命灵剑。

    下行了约莫千丈,谷底终于出现在眼前。那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平地,中央赫然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扭曲符文构成的黑色法阵。法阵中央,悬浮着一颗约莫人头大小、不断搏动着的暗紫色肉瘤状物体,仿佛一颗丑陋的心脏。无数缕灰黑色的气流,正从四面八方汇入这颗“心脏”,使其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邪异波动。而在法阵周围,游弋着数十只形态模糊、如同阴影凝聚而成的怪物——正是它们,在吞噬着远方生灵的梦境与精神。

    “找到根源了。”慕容冷越声音冰冷,杀意凛然。

    几乎在同时,法阵周围的黑影一阵蠕动,数十名身穿黑袍的噬灵教徒显出身形,为首一人发出桀桀怪笑:“慕容冷越,风染霜!果然惊动了你们!还有这个小杂种…灵媒之体!正好,用你的心魂,来滋养这‘万怨之心’,必能使其大成!”

    显然,对方早有准备。

    “保护好阿宁。”慕容冷越对风染霜低语一句,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出,剑光如龙,直取那为首的教徒。

    风染霜玉笛横于唇边,清越的笛音化作无数锋锐的音刃,铺天盖地地射向那些阴影怪物和普通教徒。

    大战瞬间爆发。

    慕容冷越剑法霸道,每一剑都蕴含着撕裂神魂的力量,逼得那首领连连后退。风染霜的笛音则兼具攻击与守护,不仅绞杀着敌人,也在阿宁周围布下了一层坚实的音障。

    然而,那“万怨之心”似乎能增幅这些教徒和怪物的力量,他们的攻击带着强烈的精神腐蚀性,且悍不畏死。阴影怪物被击散后,很快又能从法阵中汲取能量重组。战局一时陷入胶着。

    阿宁被护在音障之中,看着师父师娘与敌人激战,看着那不断搏动、散发着无尽痛苦的“万怨之心”,小拳头紧紧攥起。他能感觉到,那颗“心脏”每搏动一次,远方就有更多的恐惧被汲取过来。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血腥的战斗,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自己的灵媒之体中。他尝试着,像安抚那些孩童一样,去接触那庞大的、混乱的负面能量漩涡。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举动。那汇聚了成千上万人恐惧绝望的能量,其庞大与污浊程度,远超单个孩童身上的那一点点。阿宁的精神如同投入怒海的一叶扁舟,瞬间被狂暴的负面情绪淹没。

    痛苦、悲伤、憎恨、绝望…无数破碎的记忆、扭曲的意念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阿宁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嘴角甚至渗出一丝血迹。

    “阿宁!”风染霜察觉到他的异常,心神俱震,笛音出现了一丝紊乱。

    慕容冷越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剑势更疾,试图尽快解决对手。

    就在阿宁的意识即将被那黑暗彻底吞噬的瞬间,他内心深处那一点源自生命本初的纯净灵光,骤然爆发。那不是攻击的力量,也不是防御的力量,而是一种“理解”,一种“包容”,一种与天地万物共情的悲悯。

    他“看”到了那些恐惧背后的故事:失去亲人的孩童,遭遇灾祸的农夫,被病痛折磨的老人…他们的痛苦是真实的,但他们的生命本身,渴望安宁、渴望温暖的本质,也是真实的。

    “不怕…”阿宁在精神层面,向着那庞大的怨念漩涡,传递出这样一个微弱却坚定的意念,“…都过去了…睡吧…安心的睡吧…”

    这意念如同投入黑暗沼泽的一颗微小却璀璨的钻石。起初,它被狂暴的负面情绪瞬间吞没。但渐渐地,那纯净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悲悯与安抚,开始产生微妙的影响。

    一些较为微弱的、新近被汲取的恐惧意念,仿佛找到了归宿,开始脱离那漩涡,围绕着阿宁的精神核心,如同迷途的羔羊找到了温暖的篝火,渐渐平息、消散。

    那搏动着的“万怨之心”,似乎察觉到了这种“流失”,搏动得更加剧烈,试图将那些逸散的情绪重新拉回。

    就在这时,慕容冷越终于找到了对手的破绽,一剑洞穿了那首领的胸膛。风染霜也全力吹奏,笛音化作一道巨大的净化光环,横扫而过,将剩余的阴影怪物和教徒尽数震飞、净化。

    两人同时将目光投向法阵中央的“万怨之心”和阿宁。

    此刻的阿宁,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温暖的白金色光晕,与那“万怨之心”散发出的暗紫光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小小的身躯在巨大的能量漩涡中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坚定。

    “他在…净化它?”风染霜难以置信。

    慕容冷越目光深邃:“不是净化,是…超度。他在引导那些被束缚的痛苦灵魂,安息。”

    这是一种他们从未想过的方式。以力破巧,固然直接,但面对如此庞杂的负面情绪,强行摧毁很可能引发剧烈的能量爆炸,甚至反噬施术者。而阿宁的方式,是从根源上瓦解它,让那些构成“万怨之心”的怨念,自行消散。

    过程是缓慢而艰难的。阿宁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摇摇欲坠,但他始终没有放弃。那温暖的白金光晕,如同春风化雨,一点点地侵蚀、消融着那暗紫色的邪,恶,核,心。

    慕容冷越和风染霜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守护在周围,为他护法,同时警惕着可能出现的残余敌人。

    时间一点点流逝,谷底的阴寒之气渐渐消散,那令人窒息的怨念波动也变得越来越弱。最终,在一声如同叹息般的轻微碎裂声中,那颗搏动着的“万怨之心”彻底崩解,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空气中。谷中弥漫的灰黑色雾气也随之散去,露出了久违的天光。

    阿宁身体一软,向后倒去,被飞身上前的风染霜稳稳接住。他已然力竭昏迷,但唇角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安然。

    慕容冷越走到法阵残骸前,看着那消散的最后一缕怨气,沉默良久。他回头看向被风染霜抱在怀中,脸色苍白却神情平和的孩子,又看了看身旁同样疲惫却目光温柔的风染霜。

    落魂渊底,重归寂静,唯有清冷的山风掠过岩壁。但在这寂静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慕容冷越伸出手,轻轻拂去风染霜鬓角沾染的一点尘埃,动作是百年来罕见的轻柔。

    “回去吧。”他低声道。

    风染霜点头,抱紧了怀中的阿宁。

    三道身影,迎着从裂谷上方洒落的、久违的阳光,缓缓升起。身后的深渊,仿佛不再是吞噬生命的绝地,而只是一段被抚平的伤痕。

    新的道路,似乎已在脚下延伸。而照亮这道路的,并非只有他们百年来倚仗的强横力量,还有怀中这孩子,所代表的,源于心灵最深处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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