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拍了拍胡达:“按一半切,连尾巴带座板肉一起。”
    顾金山笑的脸皮都皱到一起去了:“你给我,我可就真收着啊!别心疼。”
    “这点东西还值得我心疼?顾叔你也太看不起我了。胡达,下刀!”
    “得勒。”
    胡达换了把细长刀,一刀下去,精准切下猪的四分之一。
    又从猪屁股上划出一个圆,尾巴根被全部切下。
    还用刀在两块肉上各钻了一个眼,方便穿草绳提回去。
    看着那座板的肥肉一颤一颤的,在旁边插不上手的人已经开始吞口水了。
    “陈叔。”江尘再看向陈新豪。
    陈新豪立刻开口:“我就要条前腿就行,胡达,光前腿啊,真别切多了。”
    江尘看向陈新豪旁边的瘦黑女人:“玉花婶子,你说要哪块?”
    王玉花的目光早已经随着那块座板肉飘远了,等目光收回来,才扭捏着开口:“我…… 当然听我家男人的。”
    心里却在骂陈新豪倔驴!
    光前腿啊!又瘦又没多少肉,也太少了吧!
    可昨晚商量好的,她也没办法变卦。
    想到这,她又忍不住掐住陈新豪的大腿死命拧了一下。
    陈新豪咬了咬牙,随后开口:“胡达,下刀吧。”
    江尘摇了摇头:“那就前腿这一半吧,座板肉没了,要不婶子选副下水?”
    “啊?” 玉花微愣,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要什么下水啊。”
    “先拿这上半边吧。”
    胡达刚刚正好是居中切的,上下两块重量也差不了太多,只不过上半身肯定没那么肥就是。
    陈新豪连忙开口:“小尘,这真太多了!”
    这边江尘刚发话,胡达已经动手将肉穿孔,拿草绳挂上了。
    “玉花婶子。” 王玉花本想拒绝。
    可那块肉看起来实在太漂亮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肉已经在手中提着了。
    江有林在一旁开口:“下水的话,就拿腰子吧,对身体好。”
    江尘也点头:“那就腰子。”
    人群中顿时爆出哄笑声,陈新豪的脸瞬间红得像块布。
    玉花提着肉,早已经喜不自胜,哪还管这些,弯腰躬身:“谢谢尘哥儿!”
    昨天,她听陈新豪说完了打猎的经过,骂了半宿自家男人窝囊。
    但也知道今天这肉不好多要,却没想到还是拿了这么多!真尘哥儿是真仁义啊!
    “其他的,全剁了吧。”
    胡达这次愣了:“全剁了?那没法留啊!”
    天气马上就暖了,要存肉肯定得是大块风干,剁成小块不好存。
    “我意思是,今天就炖上,大家都这么早过来,总不能真的光喝汤吧?一人起码得分块肉。”
    这半扇猪,刨去板油内脏也还有百来斤。
    三山村八十七户人家,就算全来,一人分两块肉还是够的。
    “有肉吃?”
    “真的吗,尘哥儿你没开玩笑吧?半扇猪全炖了?”
    一听到吃肉,饿了一冬的人眼睛都快绿了。
    江尘连忙开口:“先说好啊,吃完了得帮着干活!不过干活也是有工钱的,这肉就当是我请大家吃的。”
    “尘哥儿仁义啊!”
    “干什么活,真有工钱吗!”
    陈巧翠在旁边默默补了一句:“我家的锅可炖不下这么多……”“
    谁回家拿口大锅来,在这屋子外架个灶吧。”
    “我去拿!”有人立刻飞快地跑了出去。
    “我家里还有几斤萝卜,我也去拿来一起炖了!”
    “我家还有半两盐!”
    “我那儿还有一斤菇子!”
    众人听到可以吃肉,都飞快地出去准备。
    陈巧翠看着众人兴奋的样子,只觉得肉疼:“二郎,真要全炖了啊?”
    这肉可是有百来斤,拿到城里也能卖得上价的。
    “把猪肺留下,其他的全炖了吧。”
    很快,江家院子外边架起了数口大锅。
    胡达跟江尘再三确认后,从布包中取出砍骨刀。
    一刀接一刀,将半扇野猪剁成大块,推到旁边早已准备好的箩筐里。
    村中妇人立马上前,将肉块踢走,清洗干净后切成小块。
    本来准备一股脑丢进架起的铁锅里,又有人说先炒一炒,味道才香。
    又有人从家飞速跑回来,从怀里掏出几根山萝卜,一同剁了丢进去。
    其他人看着,也不好光吃白食。
    回家或是拿来两勺盐、几块葛根、一把山菇。
    再不济的,也从家中取来半捆柴,帮着生火。
    等半扇猪剁完,胡达出了一身热汗,拿刀的手都有些发麻。
    不过,剩下的活交给其他人料理就成。
    弯腰用热水将刀冲洗干净,细心擦干后收进背囊。
    江尘在一旁开口:“行了,歇会儿,喝碗茶。”
    上次给沈朗买茶,他自己也买了些,免得肉吃多了,腻得慌。
    这想法要是让别人听去,怕是又要挨骂了。
    胡达接过茶碗,一口喝干。
    然后对着江尘举起大拇指:“尘哥,你是真豪气!”
    这半扇猪,换作别家,怎么不得省着吃上几个月。
    看顾金山、陈新豪宝贝的样子知道了。
    可江尘却大手一挥,一块不留,全请客了。
    他胡达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豪气的人,活脱脱就是他心中英雄好汉的模样。
    “行了,半扇猪而已,还豪气起来了。”江尘笑笑:“坐会儿。”
    胡达坐下。
    江尘这才开口:“那副猪肺给你留的,临走时记得带上。”
    “啊?尘哥,我上次说了,我来帮忙什么都不......”
    “又不是给你的,胡叔伤了肺腑,得多吃点补补。”
    虽然江尘不信这一套,但不影响他借此拉近两人的关系。
    “再说,你叫我一声哥,还这么见外作甚?”
    胡达张了张嘴,最终没再拒绝。
    胡大受伤后落下病根,家里日子本就不好过。
    郎中说以形补形,这猪肺说不定对老爹是真有用。
    见到胡达应下,江尘才开口:“上次吃饭没说清楚,你再跟我说说,胡叔到底是怎么伤这么严重的?”
    胡达沉默片刻,才将事情经过又说了一遍,其实和上次相差不大。
    胡大于县中卖肉,陈玉坤来买肉时不时要精瘦、精肥、甚至排骨不要一丝骨。
    若是给钱也就罢了,可要求这么多,还次次挂账。
    一次陈玉坤又来,两人就起了争执。
    自古当屠夫的,能有几个好惹的。
    胡达血涌上头,顺手抓起旁边剔骨尖刀。
    可陈玉坤见了刀,不仅不惧,反倒更凶,反手一刀捅了过去,胡大就这么伤了肺腑。
    “怎么没报官?” 江尘追问。
    上次他以为只是斗殴。
    这种事情,的确是不好闹到衙门的。
    八字衙门向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进了衙门,不管对错,要么各打五十大板、要么先各交银子再说。
    可动了刀,险些死人,衙门就不能不管了。
    “报官?”胡达冷笑两声,愤懑开口:“陈玉坤是在花香楼混的。跟县衙捕头是结拜兄弟。”
    “花香楼又有官面关系,我去县衙报官,却反被衙役丢进监牢了。”
    “后来陈丰田过来,替陈玉坤道歉,赔了点钱,这事只能就此了了。”
    江尘眉头微皱:“这陈玉坤,还真不是好惹的。”
    陈玉坤的存在,确实是个变数。
    听了胡大的,江尘也担心他会不会用更没下限的手段?
    “尘哥,他惹到你头上来了?” 胡达顺势追问。
    江尘摇头:“不是他,是他家,就为了我家那几亩地,差点害死我。”
    胡达拳头握起,眼中冒火:“果然是一家子畜生!我找着机会,非弄死他们不可!”
    胡达自小跟着老爹杀猪宰羊,这一动怒,胡须都炸开了,真有几分吓人。
    “别总说打打杀杀的,真出了事,谁能保你?你爹还要你照顾呢。”
    一听这话,胡达顿时泄了气。
    可他仍咬着牙:“等着吧,我早晚要报这个仇。”
    江尘没再多问:“你歇着,我去看看他们弄得怎么样了。”
    江尘离开,胡达坐了一会儿后,也有些闲不住。
    扫了一眼就看见正在处理下水的陈巧翠,站起身来:“嫂子,你这猪肚不能这么弄,腥味去不掉!”
    陈巧翠抬头,见是胡达,笑着说:“那你说咋弄?你还会做菜不成?”
    以前她要是远远见了胡达,怕是得躲在十几步外。
    如今听他叫 “嫂子”,心里倒挺受用。
    “嘿嘿,别的不敢说,处理下水,我在这几个村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胡达说着,把腰间背囊往后一甩:“嫂子,我来!”
    说完就蹲在旁边忙活起来。
    江尘走出门外看了一眼。
    果然是众人拾柴火焰高。
    这时,门前架起四口大锅。
    柴火烧得快要碰到锅边,剁碎的猪肉已经下锅,肉香混着腥味飘出来。
    钻进在周围人的鼻内,就只剩下香味了。
    火光映着一张张枯瘦的脸,和一双双渴望的眼睛。
    “村里人应该来的差不多了吧?” 江尘问正跟着忙活着的江田。
    江田此刻满面红光,神情兴奋。
    昨天他还不同意江尘分猪肉,可今天谁见他都先恭维一番,让他心里得意得很,也开始觉得弟弟的主意对了。
    不管说日后能不能当里正,吃了自家的肉,以后出门谁见了不得跟他江大郎打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