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日过去。
    次日天蒙蒙亮,江尘就驾着骡车到了沈家门口。
    今日沈朗特意换了身普通文士装扮,更显落魄。
    像个中年不得志的寒门书生,身侧还带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
    他今天,就要用这幅打扮,去见永年县县丞了。
    估计,那布包中装的就应该是打动县丞的东西了。
    将沈朗和沈砚秋接上车,江尘赶车进城。
    路上,沈朗看着周边景色,不由感叹道:"眨眼间,已落难三年有余了。现在虽只能坐骡车出游,倒也别有风味。"
    这是又回忆起来,当年天天坐马车的事了。
    婚事定下来,江尘难免懈怠了些,懒得当捧哏了。
    江尘都这样,更遑论沈砚秋了,数着江尘后脑勺的头发一言不发。
    无人回应,沈砚秋只能略尴尬的吟了两句诗,又感叹两句。
    借着,略带质询的,对着前面的江尘开口:"江尘,我给你的书,你可读完了?"
    江尘心中一惊,不就是没捧哏吗,怎么还找起麻烦来了。
    他当然读了,但那书那么厚。
    也只是读了而已,肯定没有全记住。
    关键是,这还驾车呢,他也不敢一心二用啊。
    心念一转,索性抢过主动权。
    开口道:"伯父,我正有事想请教。"
    "说吧。" 沈朗颇为得意,正襟危坐,等着江尘发问。
    "伯父,你知道武学吗?"
    在找锦鸳之前,江尘决定先问沈朗。
    他也高门大户出身,应该有所了解。
    而且相比起来,比锦鸳更值得信任。
    沈朗微微皱眉:"我以为你要问读书,原来是问武学?"
    江尘挠头:"最近进城,总有人说我武艺超群,我也想知道,到底什么样才叫武艺超群,这世间真有武林高手吗?"
    略微思索后,沈朗微微颔首:"自然有,当年沈家也养了数名明劲武师,一名暗劲武师呢。"
    "那伯父没学两招?"
    "呵呵,我就学过五禽戏,强身健体而已。你若愿学,我也可以教你。"
    江尘明白沈朗误会了,以为他想学武。
    但也不辩驳,心中反而明悟。
    在高门大户眼中,习武似乎不怎么被重视。
    当然,沈家是诗书传家,若是习武世家,或许不同。
    江尘又追问:“那武艺高深,到底能高深到什么地步?"
    沈朗却摇头:"肯定不能话本中那样飞天遁地,人终究是人,暗劲武师只轮拳脚,或许可敌十几人,但也抵不了钢刀弓箭。”
    “就算天赋超然,练到极高境界,也做不到以一敌百,被围杀同样活不了。”
    “原来如此.......”果然是个低武世界。
    沈朗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的开口:“习武难成,而且也都是匹夫之勇,你有那时间,不如来跟我学学兵法。"
    江尘:"额,还是算了,我又不带兵打仗,学兵法做什么。"
    "糊涂,兵法也不只是行军打仗有用。" 沈朗兴致勃勃,似是已经下了决定:“回去之后,你每日有时间就过来,我要传你兵法。”
    “你那两个侄子侄女,不也说要上私塾吗,一起送过来。”
    “额,好。”老岳丈这么热情,他哪能拒绝。
    沈砚秋心思没来由的一喜,那不是说,日后应该每天都能见到江尘了
    只是,江晓芸和江能文还不知道,他们现在不仅要练武,还要读书了。
    ........................
    骡车进城,开春的永年县,多了许多喧嚣。
    "先去哪?" 久未进城的沈朗竟有些迷茫,也不知道到哪去找县衙。
    "先去吃饭,休息一下吧。"
    江尘将骡车交给门口伙计,付了十几文钱让他们照看并喂料。
    进了食肆,点了些吃食。
    沈朗和沈砚秋吃饭的时候,江尘趁机打开龟甲。
    他特意等到今日进城,自然要先卜一卦。
    【三日运势:小吉】
    【小吉:西市大街,有人遗落荷包,巳时之前去,或有不错报酬。运势加成:可能有额外收获。】
    【中吉:有人求购野山参,若有可卖高价。运势加成:可能有额外收获。】
    【中凶:有人寻找二黑山向导,愿付可观佣金。目的未明,需小心。运势加成:有机会探知对方目的。】
    "嚯,捡钱包都来了。"
    江尘看到第一个卦签,有些犹豫要不要取走。
    冬日的时候,他大多不怎么取走卦签,抽签次数时常累积。
    不过抽签次数,上限也就是三。
    开春之后,他也没碰见什么需要纠结的好签,所以次数还保留到了现在。
    今天,也还有三次抽签的机会。
    第一枚卦签:小吉,街道捡荷包.......但还有运势加成,也不知能有什么收获。
    他也有些犹豫,要不要耗费一次额外机会抽出来。
    江尘赶着骡车离家没多久。
    张常青就上门了。
    妻子终于安然下葬,了了一桩心事,他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但夜深人静时,想起现在只剩下一个孤家寡人,又不免凄凉,时常到妻子坟前一坐一夜。
    如果说还有什么念想的话,就是三年之后,给妻子一座碑了。
    在此之前,日子终究是得过下去,所以在春种之前,他还是找到了江有林。
    等江有林将其带进屋内坐下,张常青就主动开口:“江哥,我这次来,是想借一点春种。“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张油纸:“这是田契,以后就放在这了,要是我那天死了,你收下就是。“
    送葬之后,他虽然心中放下了一个担子,却又多了一个担子。
    他之前,和村中其他人来往极少,情谊也寡淡的很。
    但因为这个,他很不想欠别人人情。
    可这次,他欠江家的人情太大了,让他甚至有些彻夜难眠。
    想了许久,他能拿出来的也就只有这么几亩田地了。
    反正他无儿无女,所以直接将田契拿过来,将其交给江有林。
    江有林皱了皱眉:“我已经说过了,田契我不要。“
    “有林哥,说不定哪天我就没了,这东西就当存在你这儿,难道你我还信不过。“
    江有林还是摇头:“拿回去,你要是这样,你叫这声哥我也没法应了。“
    看着江有林生硬的表情,张常青知道他的脾气,几次张嘴,最后还是只能将田契重新收回:
    “那.......就等我死的那一天,这东西给小尘。“
    江有林这才表情稍缓,没有继续说话。
    等将田契收起来后,张常青才再次开口说道。
    “还有就是春种的事情......我得借一点种子。“
    一般来说,要是收成不错,大多数家庭都会预留春种。
    可去年和前年的那种年景,不少人都只能寅吃卯粮,哪有剩下的。
    而且收成不好的情况下,也有人会花高价,买其他收成好的人家的种子。
    所以,每年开春之后,都有不少人借春种。
    本以为,江有林会立刻答应,可张常青却见到江有林摇了摇头。
    江有林淡淡开口:“常青,其他的能借,这个不行。“
    张常青有些反应不及,顿了一下还是开口“家中粮食不趁手?那还是算了.....“
    这么说着,心中却浮现出和当初江有林一样的疑问。
    舍不得?怕他还不起?
    要是江有林是这样的人当初就不会费心,做那么多事了!
    江有林这才解释:“你还记得,上次你来借钱时被陈丰田看见了。“
    张常青立刻想起,江尘从山上拖下松木的那天晚上,他来江家借银子。
    正好碰到了陈丰田也上门来。
    当时看见陈丰田他还有些心虚,毕竟之前借银子都是去陈家。
    上一年,甚至拿田地抵债过。
    今年觉得利息太高,担心又被收走田地,明年就没了活路,才硬着头皮找上了江有林。
    当时心虚,现在张常青却已觉得无所谓了,开口说了一句:“看见了就看见了,里正还能管我从谁家借钱不行。“
    “唉。“江有林长叹一口气:“他自然是管不了你,可你本来说好了从他那借,还说了要用田地为抵。”
    “你没听说过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句话。”
    “就靠着放贷一条,每年陈丰田赚了不知多少银钱利息,收了多少田。“
    “在我家见到你的第二天,陈丰田就遣了张三坡,时时跟着小尘........准备找机会动动手脚。”
    “要不是张三坡遭了报应,在山上被狼王咬死了,还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呢。“
    江有林娓娓道来,张常青悚然一惊!
    骤然回想起来,当初张三坡死后,他那个老婆拼命的冲到江尘面前,说是江尘害死了张三坡。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一头雾水,现在张常青才有些反应过来!
    张三坡那种懒汉,大冬天的又没有猎弓,上山去干嘛?
    别是张三坡本意就是去害江尘,莫名死了之后,他老婆才觉得是江尘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