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内很快只剩霍郁成两人。
腿上的人泄愤似地重咬了他一口，她抬起头，额前的胎发乱糟糟。
蓄在眼底的泪芒在夜灯下泛出波澜，依旧不说话。
霍郁成手臂虚拢着她后背，忍受肩上那道痛意，敛着眸色沉默瞧她。
楼下传来几道轻轻的叩门声。
敲了三下，季叔才推门进来。
浅喜后腰一塌，身体醉醺醺窝进他怀里。
脸埋进他颈窝，拱了拱，迷迷糊糊地汲取他身上陌生却上头的清冽香气。
季叔从楼下上来，恰巧碰到这画面。
他咳了几声，瞄了眼霍郁成肩膀：“少爷，您没事吧。”
“你觉得呢？”霍郁成语气听不出喜怒。
季叔憨笑缓解气氛：“浅喜小姐这酒品还挺好的，喝成这样，也不吵不闹的，跟个正常人一样。”
“正常人？”
霍郁成看了眼怀里的人，摘掉自己的眼镜，随手弃在一旁：
“像么？未婚夫都能认错。”
季叔瞄了他一眼，又瞄了眼：“......未婚夫......也不一定是......丈夫......”
霍郁成掀起眼皮瞥他，语气并不严厉：“季叔，你是真的年纪大了，说话越来越没分寸。”
季叔立正站好，微笑闭了嘴。
须臾他道：“少爷，现在怎么办？您明早还要飞美国，要早点休息......”
霍郁成看了眼腿上的人，眸中思忖。须臾，他尝试起身，稍一动作，浅喜警惕地睁开眼。
霍郁成一愣。
察觉到身下人有排斥自己的动作，浅喜慌张抬眸看他，眼底染了浓重的伤感。
肩膀一抖一抖小声抽泣，声音沉闷而痛苦。
季叔愣了愣，又咳了声，礼貌地别开脸。
霍郁成默不作声，重新落回沙发。
顿了顿，他沉淡问：“她为什么喝酒？”
季叔道：“九玖餐厅的经理联系我时，好像说她碰到知岸少爷了，他旁边还带了个女人，一直喊他哥，那就是小洛小姐了。”
他瞄了眼缠在自家少爷身上的女人，叹了口气：“看来是这个原因了。”
霍郁成目光落在虚空处，沉默不语。
季叔叹气：“哎，还是太年轻了，情不知所起......”
他一口气没叹完，对上霍郁成黑森森的眼。
他尴尬笑了笑，看了眼手表时间：“少爷，那明天开会的资料，您还看吗？”
霍郁成镇定伸手：“给我吧。”
诶。季叔忙从包里拿出几份文件，双手捧着递给他。
随后他挪开酒杯，重新拿了茶杯倒好热水，端到霍郁成面前。
做完这些，季叔体贴地退出包间，下楼关了门。
怀里的人再没发出声音，室内重新安静下来。
霍郁成低头检查，见她隐约睡过去了。
盖在脸上的睫毛还在轻微阖动，似乎还没睡沉。发顶传上来的阵阵清香，一阵阵窜进他鼻息。
霍郁成呼吸凝滞，不动声色地移开眼。
他不再做大动作，重新戴上眼镜，右手拿着文件搁在扶手处，开始翻看。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他垂眸去看怀里的人，庄浅喜不知何时又睁了眼。
瞳孔清明，意识像是清醒过来了，却眼睛不眨，定定地看着自己。
霍郁成眼皮一颤。由着她从他怀里爬起来。
手颤抖地伸过去，刚触到他的脸，被霍郁成一把攥住。
手抽了抽，没成功。
她倾斜着身子，方才清明的眼神晃了晃，重新变得迷离缥缈，却格外执着地定在他脸上。
今天的霍知岸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他重新回到了自己第一次见他时的记忆里。
她像只濒临死亡的弃犬一样，在跌入冰凉的湖底几乎窒息的时候，被他一个声音拉回来。
那时候，他们还很陌生。那时候，他还不讨厌自己。
他像个好心的绅士，放任她坐在腿上，窝在怀里。
他和自己最初的梦境一模一样，她凝视他，唇瓣凑近他，温软的呼吸喷洒在他鼻尖。
带着清冽却惑人神识的木质茶香，混淆着清甜的酒香。
蜻蜓点水般，在他鼻梁上落了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