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没有什么池陨送的公寓,只有竺砚秋为掩人耳目租的单身公寓。
从陆家搬出来,她对父母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住处。
除此之外,周末去父母家之前,竺砚秋还搞定了两件事:
把之前寄到制香坊重要的东西拿到单身公寓,以及买了个手掌大小的卡皮巴拉挂件。
陪睡的那只太大,不方便随身带着。
这几天,陆序白和竺望舒都很安静。
她有预感,这顿饭不会太安静。
想着跟池陨说一声,但直到周六中午临出门他都没出现。
偌大的池家,只有沉默的仆人和话痨的萌萌。
不过,池陨虽然没出现,但处处都是他的影子。
三餐每天都变着花样。
只要哪个菜她多夹了几筷子,第二天就会再出现。
换下来的衣服也都会神秘失踪,然后转天打开衣柜,已经洗了熨好挂在衣柜里。
竺砚秋有点心虚地接受这一切,想找池陨谈谈,把她当合作伙伴就好。
可面都没见上。
竺砚秋想了想,试探着对萌萌说:“帮我通知池陨,我去爸妈家吃饭了。”
【主人要美美出门,萌萌帮你叫司机哦】
“不用不用!”竺砚秋扶额,“帮我跟池陨说一声就行。”
萌萌的眼睛陡变问号,透着清澈的愚蠢。
竺砚秋:……
没办法,她只好用最原始的办法——给池陨写了张纸条压在客厅茶几上。
丢下句“池陨说得没错,你是该迭代了”,出了门。
路上,竺砚秋想起离开时萌萌的面条泪表情,不由得轻笑了声。
-
竺家虽然没陆家阔绰,但这几年受陆家庇荫,也挣了套陆家附近的叠墅。
可竺远山又说要坚持竺家的简朴家风,除了偶尔请个钟点工,坚持不请保姆佣人。
整整188平方的套内面积,加上36平方的花园和13平方的露台。
所有家务,都落在张淑芬身上。
所以一开门,竺砚秋就看见了张淑芬那张蜡黄的脸。
她游移的眼光没在女儿身上停留一秒:
“序白呢?不是说了让你带他过来。”
“他忙,没空。”竺砚秋怕冷,网约车不能进来,她吹着冷风走了小十分钟。
绕过去想进门,却被挡住了。
张淑芬讷讷:“穗穗,序白没来,你不能进去的。”
竺砚秋盯着她眼睛问:“为什么?这不是我家?”
张淑芬绞着手:“你爸爸会不高兴的,等下家里又要闹。你听话啊,赶紧打电话让序白来一趟。”
又是听话。
为什么每个人都希望她听话?
竺砚秋知道现在笑不合适,但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张淑芬瞪大眼睛:“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奇怪,到底我和陆序白谁才是你们的孩子?”
“你怎么还直接叫他名字呢?”张淑芬吓了一跳,看看周围没人才轻声警告,“他是我们家的恩人,也是你男人,一定要尊重他。”
竺砚秋还在笑:“你倒是尊重我爸,他也是你男人,他尊重你吗?”
张淑芬的黄脸立刻涌上不正常的红,音量也变大了些:“你又开始犯浑了是吗?”
“你以前好歹还算听话,那件事后……你就变样了。你是不是要搞死你姐姐,气死我和你爸才安心?”
刚才没忍住的笑意还在脸上,竺砚秋的眼底却完全没了温度。
自家门口的风,竟比其他地方的还要冷一些。
怕眼泪不听话,她转身走开几步,飞快地按了下眼圈。
张淑芬却以为她要走,急急追出来:“你干什么去?序白还没来!”
“赶紧打电话,不然你爸爸肯定会生大气。你一定要闹得家无宁日才满意吗?”
“妈妈~”
酥软的声音传来,连最凛冽的寒风都暖了几分。
竺望舒像蝴蝶一样飞来,亲热地抱住张淑芬,“这么冷的天,你在家等我好了,怎么还出来接我?”
竺砚秋看向她身后,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陆序白。
他看着她,眼神复杂。
张淑芬立刻阴转多云,爱怜地搂着竺望舒,对陆序白说:
“序白来啦!外面冷,赶紧进去吧。”
哦,原来她知道外面冷啊。
陆序白叫了声“阿姨”,就径直走向竺砚秋。
“穗穗,今天能不能答应我别生气,难得跟叔叔阿姨吃顿饭。”
他语气温柔,“你这几天不理我,我只能请望舒帮忙,用这种方式跟你谈了。”
一旁,竺望舒长睫微抖,掩下眼底的嫉恨。
张淑芬则脸色一僵,慌忙过来扯她:“你又在作什么?”
“你要啥没啥,摊上序白这么好的男人还不知足?听妈的,赶快跟序白道歉!”
见竺砚秋没反应,张淑芬心急如焚地推她:“快说跟序白说对不起啊,你哑巴了!”
竺望舒适时拉住她:“妈,我们给穗穗打电话发信息三四天了她都没回,估计是真生气了。”
“你让她缓缓,别急坏自己身体。”
“她还有脸生气!”张淑芬气得发抖,“序白可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恩重如山!”
“你就这么报答他?你爸爸就是这么教你的!”
说完,一脚踹在竺砚秋小腿上。
她身体不好,这一脚软绵绵没什么力道,可竺砚秋还是踉跄了下。
有路人经过,好奇地看过来。
陆序白偏身挡住,劝道:“阿姨,我后面跟穗穗慢慢谈吧。天冷,我们先进去吧。”
“对对对,你这一路过来可别冻到了。”
张淑芬握住他的手,“序白,她就是个又臭又硬,好赖不分。你不要惯着她,该打就打该骂就骂,我和你竺叔叔都不会多说半句!”
竺望舒扶着她先进去了,不停低声安慰。
陆序白来拉竺砚秋的手,她却先躲开了,信步进了门。
要不是今天要演场戏,她都不会来这一趟。
进了门,屋内温暖如春。
可她迎面得到的第一句话却比凌晨的冰霜还冷。
“怎么比序白先进门?没规矩!”
竺远山皱眉呵斥,看到陆序白才缓了脸色,“赶紧过来吃饭,你淑芬阿姨都准备饭菜了。”
陆序白礼貌和煦地打招呼:
“竺叔叔,我带了点茶叶和补品给您和阿姨。不值钱,你们留着尝尝鲜。”
他们都知道,陆序白送到竺家“不值钱”的东西,不会低于六位数。
竺远山轻咳一声:“你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无功不受禄,我们竺家不会白拿你东西,快带回去孝敬你父母。”
陆序白笑道:“叔叔,您这么说我可要伤心了。你们迟早也是我的父母,我该孝敬你们的。”
竺远山大为受用,板正的脸上难得露出笑意。
竺望舒在帮张淑芬打下手,其实竖着耳朵在听两个男人的谈话。
听到这句,抓着盘子的指节用力地泛白。
看着旁边的张淑芬,她眯了眯眼,故意重重叹了口气。
果然,张淑芬立刻关心地问:“怎么了?”
竺望舒满是为难地嗫嚅:“妈,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竺砚秋常年保持双手清洁的习惯,一进门就把自己关进洗手间,仔细搓洗手指。
她边用热水淋早就冻僵的手指,边听陆序白和竺远山寒暄。
陆序白很少来竺家。
要是以前,他这样的表现肯定能让她高兴一整天。
可现在,她在里面只听到逢场作戏。
祛魅以后,她才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
陆序白没那么尊重竺远山。
也没那么爱她。
竺砚秋在洗手间待到竺远山可能会爆发的临界点才出来。
却发现除了她以外,其他四人都已经围坐在餐桌旁,同时朝她看来。
神色各异。
尤其是竺远山,面色冷峻地端坐着,身边放了一根细竹条。
竺砚秋停住了脚步。
竺望舒先打破沉默,“爸爸,要不算了……”
“过来。”竺远山抄起竹条,
“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