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穿着蓝尾礼服,鳞片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仙气微光的孔雀鱼,此刻正因为水温的骤变而瑟瑟发抖。
过于炽热的水温让小鱼无所适从,本能地想要游弋,却又被温柔地困于方寸之间,只能生涩地依附着他,在泊月公馆的陌生鱼缸里随波逐流。
然而,就在某个深入的时刻。
鱼缸内的滚烫热流忽然间停了下来。
周聿深身形稍稍僵住,撑起身,眼底那层因为高烧而笼罩的迷雾散开些许。
他没有料到,这尾蓝色小鱼,竟是初次尝试洄游的行为。
“……小鱼宝宝?”他沙哑地低唤,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一吻,呼吸粗重得厉害。
以他所知的关于她过去的零星信息。
可以说从未预设过这种情况。
蔚汐呼吸急促,迷离的眼眸对上他明显错愕的神情,肌肤泛起绯色,几乎要呜咽出声:“……干嘛?”
周聿深凝视着她羞涩闪躲的模样,怔愣片刻后,而后爆发出一种近乎狂喜的光芒。
“……我不介意的。”他吻去她眼角的湿意,灼热的气息落在她的面颊,低笑着哄:“只是没想到。”
鱼缸内流动的水波仍在微微荡漾。
周聿深并没有着急催促小鱼游到该游的地方,而是看着她簌簌颤动的漂亮尾巴,语气带着近乎蛊惑的温柔:
“今天来泊月的这条小鱼,只认了一个主人。”
蔚汐晕红着脸,泛着水光的眼眸瞪他一眼,那眼神软得没有丝毫威慑力,反倒像撒娇:“……口是心非。”
他坦诚回答:“是心口如一。”
蔚汐轻轻哼了声,小声娇嗔:“假正经!”
周聿深眉梢微挑,从喉间滚出一声笑:“只是对你。”
蔚汐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偏过头,有些羞窘地轻声应:“嗯……”
周聿深低头吻住蓝色小鱼的漂亮尾巴,薄唇辗转间,宠溺地叹息了声:“好乖啊。”
怎么会这么乖。
怎么会这么彻底地,只认了他。
所有的试探徘徊,遥不可及的高山,横亘在两个人之间该死的界限,在这一刻,如同被持续不断的潮汐猛烈拍打的岸线,最终彻底消融,不复存在。
他确实是病了。
高烧三十九度。
周聿深的呼吸自始至终都沉重且灼热,但依旧小心珍贵地照顾着那尾漂亮蓝色小鱼的感受。
小鱼早已无力思考,思绪如同午后池面漾开的粼粼波光,还未聚拢便已碎成万千金箔。
“周聿深……”
“嗯?”
“你可以去楼下把退烧药给喝了吗?”她喘息着请求,眼底没有半分对他生病的担忧,只有对温度的难耐。
周聿深牵着她的手落在自己的额头,“很烫吗?”
蔚汐听着他若无其事的语气,暗自咬了咬牙,心里想着以后他再生病休想让她去抓药煮药。
发烧就发烧。
感冒就感冒。
难受死他算了。
她在讨厌的炙热鱼缸中载沉载浮,彻底迷失了路线。
月光下,他的手掌托住她的腰肢,指引着小鱼缓慢游弋。
他是滚烫的、绵密的、令人安心的珊瑚丛,是能藏匿小鱼所有不安与悸动的栖所。
**
晨光如纱,轻柔地漫入室内。
蔚汐伏在他身上,发丝垂落如海藻,缠绕在他的指尖。
周聿深的手掌轻抚过她的脊背,仿佛在丈量一尾人鱼的弧度,他的吻沿着额头落下,最后落在她温热的脸颊上。
见她毫无反应,又抬手在她腰间轻轻摩挲。
“唔……”蔚汐在睡梦中蹙眉,迷蒙着掀开了眼帘,很委屈地控诉:“周聿深你好烦啊……”
带着浓重鼻音的抗议声刚落下,闹钟铃声便响了起来。
她被惊得浑身一颤,彻底清醒了过来。
今天厅里要开重要会议。
没法儿请假或者缺席。
蔚汐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在心里默念着十秒,再躺十秒她就起来洗漱上班。
“真要迟到了宝宝。”
周聿深连人带被子抱起来时,收获了一声气呼呼的闷哼。
蔚汐强撑着坐了起来,越想越气,随手拿起旁边的枕头朝他砸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肆无忌惮地朝他发脾气。
周聿深低笑着没躲,岁月磨砺出的沉稳在她孩子气的举动前化作无尽柔情,眼底漾着纵容的宠溺。
洗漱间里,蔚汐眯着眼,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周聿深伸手托着她的下巴,笑道:“要不请半小时假?会议没那么早开始。”
“不要。”她嘟囔着,身体不由自主地倒在他怀里,“那个活动很重要,得提前过去准备资料。”
他稳稳接住她,见时间还富裕,就抱了一小会儿。
感受到怀里的人呼吸逐渐清晰,周聿深才松开些许,垂眸看她:“这次国际论坛活动的级别是高,但本质上和其他任务没什么区别,不用提前预设困难。”
蔚汐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声音带着点软糯:“知道的。”
周聿深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随意,却又不那么随意:“安全评估是底线,每个细节都要亲自过目,有些问题不能只听汇报,”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也不能不汇报。”
蔚汐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细微的别样意味,抬眸看去,眼神里带着探究:“嗯?周先生想暗示我什么?”
周聿深眼底掠过一丝笑意,知道以她的聪慧,一点就透。
但他并不打算此刻说破,只是牵着她的手往门外走,“会议结束后小汐就知道了,现在聊没意义。”
下楼吃早餐的时候。
蔚汐不由自主地看了眼主卧紧闭着的房门,脸颊再次泛起浅浅的红晕。
起初还能将就。
但后面不得不换到客卧休息。
周聿深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唇角弯起了然的弧度:
“宝宝?”
蔚汐猛地回神,像是被窥见了什么秘密。
她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你……你不许请阿姨过来打扫那间房。”
周聿深低笑出声,嗓音是显而易见的愉悦。
他倾身过去,刻意压低了嗓音:“这句话,小鱼宝宝昨晚迷迷糊糊的时候,已经很可爱地威胁了我三遍。”
晨光下,她连细白的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绯。
蔚汐没理他,脸几乎要埋进早餐碗里。
她那时被闹得思绪混乱,很多对话和过程都记不太清了,但只有一个念头至今还很清晰。
他昨晚高烧的温度。
绝对不止三十九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