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烛光摇曳,映照出阳关县县令张明远那张略显富态的脸颊,他年约四旬,在阳关县当县令已经足足有将近十个年头了。
按照大胤的律法,地方的县令基本上是三年一换,然而张明远似乎是被朝廷遗忘了一般。
作为一县之长,张明远看似风光,但是实则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之所以能坐稳这县令之位,全靠自己的谨小慎微和背后的些许关系。
书案旁,幕僚周文垂手站在一旁,低声的向着张明远汇报今日的阳关县的情况。
“回禀老爷,那新任团练游击许阳,今日刚刚抵达军营,便以集结迟到为由,将李司马的侄子李如光公子,当众重责了五十军棍!听闻李公子当场昏死,伤势极重。”
听闻此言,张明远的脸颊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李家在辽州可是首屈一指的氏族门阀,即便是节度使大人有时候想做什么事情都得跟他们商量。
故而李家族人在辽州向来都是嚣张跋扈,即便是只是第三房子弟的李如光,在这阳谷县内也能呼风唤雨,便是他这个县令都不敢得罪。
张明远也是没想到刚刚升任团练游击的许阳竟然敢对这样的人出手。
“真的打了?还是重伤?”
周文的脸色凝重。
“回禀老爷,千真万确。”
“军营里面的士卒都能作证,而且还是许阳带来的亲兵动的手,听说下手极重,李公子还没等棍子打完就晕死过去了。”
张明远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整个人眉头紧锁。
“早就听闻这位新任的折冲校尉不简单,没想到下手竟然如此的狠辣。”
“年轻人不懂得收敛锋芒,迟早害人害己。”
一旁的周文闻言也是附和道。
“没错,听闻这许阳短短一年之内,由一名堡兵升任团练游击,此等擢升的速度堪称奇迹。”
“在就任咱们阳关县团练游击不久前,听说他亲自率兵剿灭了满鞑八骑之一的黑狼旗,并且当阵斩杀旗主古尔泰,堪称武川第一猛将。”
张明远闻言冷笑一声道。
“第一猛将又能如何,在这阳关县是龙他给我盘着,是虎他也要给我卧着。”
闻听此言,幕僚周文当即是附和道。
“那是,那是,谁不知道在这阳关县内县令大人您才是说一不二。”
面对幕僚这拍马屁的行为,张明远十分的受用。
不过对于突然空降过来的许阳他也还是有几分忌惮的,毕竟他也知道许阳军功卓著。
若是在其他地方也就罢了,偏偏此处乃是边疆之地强敌环伺,不能强行以文压武。
故而今天在许阳抵达阳关县的时候,张明远才会选择避而不见,以此先给许阳一个下马威。
不过张明远也是没想到,许阳处理事情的手段如此激烈。
一般来说,许阳初来乍到,即便是想要整顿军务,那也要徐徐图之,以免引起兵变,但是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得如此酷烈,这余下两把火会怎样当真是无法预测。
况且许阳能在短短一年时间内实现阶级跃升,若说许阳背后没有靠山,王明远必然不信。
见到张明远脸上露出的沉思神色,周文开口道。
“大人,这许阳对李如光公子动手,必然要引起李司马大人的震怒。”
“但是,他又手持节度使大人的调令,而且新立大功,风头正劲,而且敢如此酷烈行事,背后......”
周文的话未说完,但是想要表达的目的很明显。
恐怕是上头有人打算对权倾辽州的李家动手了。
张明远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若是贸然插手此事,无论是偏向哪边,恐怕都会引火烧身啊。”
周文点了点头道。
“大人高见,依我看不如咱们来个坐山观虎斗,且看看李司马那边会作何举动,如此我等稳坐钓鱼台,方为上策。”
王明远闻言点了点头。
“好!就按照你说的去办,且看他们二人争斗。”
“传令下去,告诉县衙之中的诸人,都不许和军营那边起冲突,对于那位新上任的团练游击,尽量敬而远之。”
经过一番分析之后,王明远也是下定主意,打算先置身事外,等看清楚风向再做行动。
而与此同时,阳关县的一处豪宅内。
李如光躺在铺着软缎的床榻上,臀部血肉模糊,疼得他龇牙咧嘴。
脸色因失血和愤怒而显得苍白扭曲,身旁的几名侍女战战兢兢地为他擦拭上药。
“许阳狗贼!老子跟你势不两立!”
李如光愤怒的大吼,吼声牵动伤口,又是一阵钻心的痛苦传来,让他的额头之上青筋爆起。
从小到大他都是锦衣玉食,何曾受过此等屈辱和皮肉之苦。
“公子息怒,小心伤势啊。”
一个心腹家奴在一旁劝道。
“息怒?你让我如何息怒!”
李如光低吼道,眼中的怨毒恨不得溢出来。
“此仇不报,我李如光誓不为人!”
“你立刻差人写信,给我父亲大人送去,让他请叔父大人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许阳,你给我等着!等你被扒了这身官皮,我看你还如何嚣张!到时候,我定要让你跪在我面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如光咬牙切齿地发誓,剧烈的情绪波动让他眼前发黑,几乎再次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