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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金胆

    砰!

    子弹带着死亡的尖啸,如同长了眼睛,精准无比地穿过棕熊张开的血喉,狠狠楔入咽喉深处。

    噗嗤!

    一股滚烫的熊血,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棕熊的巨口和破裂的鼻孔中喷射而出。

    那最后的咆哮戛然而止。

    棕熊巨大的身躯,如同被抽走了全部骨头,轰然砸倒在地。

    四只巨爪在染血的雪地上无力地划拉着、刨抓着,似乎想站起,却完全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

    滚烫的鲜血如同汩汩流淌的小溪,从口鼻中不住涌出,迅速染红,融化了大片积雪。

    陈冬河眼中没有丝毫放松。

    这种巨物离真正的死亡,还差最致命的一击!

    他冷酷而迅捷地最后一次拉动枪栓。

    咔嗒!

    弹壳跳出,最后那颗黄铜色的子弹,被毫不犹豫地压入滚烫的弹膛。

    枪口稳如磐石,冰冷地指向那巨熊在血污中艰难抬起,因痛苦而微垂,却依然泛着凶光的眼睛。

    砰!

    高速旋转的子弹,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如同热刀切开黄油,瞬间穿透浑浊的球体,狠狠钻入深处的脑髓。

    在翻滚的弹道中,粘稠的脑组织,被无情地搅成了一锅糨糊。

    棕熊剧烈抽搐的四肢猛地一僵,大张的巨口中涌出最后一股混杂着灰白色脑浆的血沫。

    粗重如破风箱般拉动的喘息声,如同泄了气的皮囊,迅速微弱下去。

    沉重如同磨盘的头颅,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力量,“咕咚”一声重重砸在自己喷涌出的血泊中,再也不动。

    只有那巨大的胸腔还微微起伏了两下,最终陷入彻底的死寂。

    冰冷的山坳里,只剩下鲜血浸透雪的“滋滋”细响,以及陈冬河自己如同拉风箱般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弛,迟来的后怕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全身,四肢百骸的酸软无力感瞬间袭来。

    他低头瞥了一眼手中冰冷的水连珠。

    那简陋的弹仓里,此刻只剩下最后两颗保命的子弹。

    汗透重衣,山风一吹,透心地凉。

    陈冬河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树干,缓缓滑坐下来,张大嘴巴贪婪地吞吸着凛冽的空气,那冰冷的痛感让他保持着清醒。

    不到山穷水尽,谁愿意招惹这样的庞然凶兽?

    方才那电光石火间的毫厘之差,便是阴阳两隔!

    这畜生对危险那份近乎预知般的直觉,简直是对猎人最大的嘲弄。

    不远处的老柞树上,刘贵亲眼目睹了这场惊心动魄,堪称传奇的孤身屠熊。

    从遭遇至死斗,不过短短一柱香的功夫,却彻底粉碎了他几十年来对“炮头”二字的理解极限。

    那份超乎想象的精准枪法,那份直面巨兽的胆魄智慧……

    这哪里是好炮头那么简单?

    这简直是行走在山林里的活阎罗!

    是他们老刘家几辈人听都没听说过的山林神话!

    震惊!敬畏!

    还有一股无法抑制,带着酸味的羡慕!

    像是烧开了的滚水,在他胸膛里翻腾。

    他现在是死心塌地信了,陈冬河能单枪匹马给刘强送去一百多斤野猪肉,绝非虚言。

    这小子单人挑翻野猪群,也绝不可能是碰运气!

    就凭这枪法,只要占住一个制高点逮着野猪群,那就是一场单方面的收割,不存在丝毫危险。

    刘贵只觉得自家祖传那些熬鹰驯狗,打围赶仗的老把式,在这位如同神魔附体的年轻人跟前,简直拿不出手!

    待粗重的呼吸稍稍平复,陈冬河慢慢从高枝上滑了下来,双脚重重踩在染血的雪地上。

    他没有任何迟疑,拖着有些脱力的身子,径直走向那堆已然逐渐冷却,却依旧散发着可怕压迫感的庞然熊尸。

    反手抽出腰间的老柴刀,蹲下身,对着那厚实的皮毛就下了手。

    锋利的刀刃划开坚韧的熊皮,带着一种熟稔的沉重感。

    温热的,带着刺鼻腥骚味儿的内脏淌满了冰冷的雪地。

    他的手在里面快速而准确地摸索着,很快,指尖触碰到了一个沉甸甸的,滑不溜秋的囊状物。

    极其小心地将这件重宝剥离开周边粘连的网膜,轻轻掏出来,捧在掌心。

    那是一枚鹅蛋大小,硕大饱满得惊人的物件儿!

    在微弱雪光反射下,呈现出一种近乎半透明的琥珀光泽,色泽如赤金流淌。

    品质之高,远超寻常所见!

    “嘿!撞上大运了!居然是颗铜胆?!”

    陈冬河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和疲惫后的嘶哑。

    这时,刘贵也手脚发软地从树上爬了下来,跌跌撞撞地跑到跟前,瞪大眼瞧着陈冬河掌心那宝贝。

    刚刚压下去的喘息声又粗了起来,一双眼睛简直要射出光来。

    “嘿!你说差了!山货铺子收的铜铁草金,那是给黑瞎子划的档!”

    “你手上这玩意儿,老山里叫人熊胆!凶性越大越值钱!这是顶顶顶好的金胆呐!”

    “比顶好的黑瞎子胆少说贵一倍!关键是……拿着钱也没地方买呀!”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遗憾和向往。

    “这方圆百里的老林子,三四十年,就没传过哪家的炮头,能独个儿放倒一头成了气候的人熊!”

    “今儿个……老刘家真是祖坟冒了青烟,让我开眼了!”

    陈冬河心里当然门儿清棕熊胆的金贵。

    他刚才之所以说是铜胆,只是故意想要借这话头。

    他将那沉甸甸的宝贝,轻轻放在旁边干净的雪窝里,一屁股坐在那冰冷庞大的熊背上,抹了把脸上混杂着雪沫的汗水。

    喘了口气之后,他才抬起头来冲着惊魂未定又写满赞叹的刘贵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这事儿,得算咱俩一块儿的。你趟道、找着窝子、引出这大家伙,你是头功。这身好皮好肉好膘,该有你的一大份儿。”

    刘贵一听这话,顿时愣了一下,随即那颗脑袋,立刻摇得像拨浪鼓。

    黝黑粗糙的脸皮紧绷着,眼睛里是不容置疑的固执和沉甸甸的感激,说出的话格外坚决。

    “不成!这事儿万万不行!半分利都不成!冬河兄弟!今儿个要不是你豁出命杀出来,我刘贵早就成了这畜生下饭的点心!”

    他指着地上早已不成形状的两堆血肉皮毛,声音有些发哽。

    “连它两个都能替我作证!是替我死的!我这条命都是你从熊爪子底下硬抠出来的!”

    “我刘贵要是再贪这沾了人命的利钱,那还算是个人吗?往后在刘家屯把头埋裤裆里都嫌磕碜!唾沫星子都能淹死我!让我还咋活下去?!”

    陈冬河看着他眼眶里那份毫不作伪的赤诚,心里那份欣赏更深了一层。

    不贪财,守本分,重情义知恩图报,无论放在哪朝哪代,这都是能换命的朋友。

    在这片林子里行走,多条这样的人脉,比什么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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