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着木桶边沿的展景慧怔怔地,半晌,才有些不知所措地道:“如果你是当真的,我,我会找机会,跟我娘和我哥说,但,他们会怎么样做,我不知道。”
那声音,有些低沉,也没什么信心。
得,这位展二小姐都不敢保证,展侯爷夫妻一定不会同意取消婚约。
看来展家夫妻或许真的因为自己与乔丽清的真假千金事件,因为自己在第一世里的胆怯和孱弱,对这桩指腹为婚的口头婚约有过动摇。
没有直接提出毁约,怕还是在给勇毅伯府面子,在等她生父生母的态度。
虽然早有过预期,杜燕皎心里,还是再度泛起一阵凄楚的酸涩。
不过很快,杜燕皎就振作起来。
第一世,她无父母悉心教导,自然自卑,除了钟爱的绣花,无其他长处。
但如今,她在现代社会经受了多年义务教育,接受了专业的刑侦训练,她成长了,强大了,日后若遇上懂她惜她的夫君,她便嫁,若遇不上,纨绔爹爹肯定不会虐待她。
这时,杜燕皎忽听到门外传来勇毅伯夫人何氏那担忧的声音:“燕皎,你洗好了吗?陈国公和夫人、你展伯父他们,都在暖阁里等着你和景慧,想问刚才你们落水的事呢!”
浴桶里的杜燕皎忙高声应道:“我好了,现在穿衣服!”
接下来的这场仗,展景煜若还有些良心,应该会配合她继续表演吧?且试试!
^
又两刻钟后,换上干爽衫子的杜燕皎和展景慧,披着被稍稍绞干的乌青头发,站在了田忠侯解府的议事花厅里。
陈国公一家,建宁侯一家,勇毅伯一家,田忠侯夫妻,乔丽清和其母江氏,都在。
杜燕皎的生父,年近四十的勇毅伯杜经年,吊儿郎当翘着二郎腿,坐在客位下首,等杜燕皎和展景慧分别向在场长辈们见了礼,便率先开口。
“燕皎,刚才你景煜哥哥说,听到有人和陈国公府的曲二公子合谋,弄松水榭左边的护栏,引千金们落水,但等他赶去水榭,依然迟了一步,看到你和他妹妹一起落水,景煜才赶紧跳水救人!”
“景煜还派人在湖边逮住了合谋的歹人,指证了曲二公子,所以陈国公刚才决定,将曲二杖责二十,邀请为父与你展伯父明日过府观刑,再赔你与展二姑娘压惊费各一千两,此事就此作罢,以免影响你二人清誉,你觉得呢?”
杜燕皎顿时心里一暖。
六十年前,勇毅伯府是先太后的娘家,是一门四将军的侯府,战功赫赫,辅佐着两代圣上开疆辟土,曾经有过功高盖主的忧虑,所以父亲才以纨绔为名,导致侯府被降为伯府。
第一世的她,曾经看不起这样的爹爹。但经过现代历练之后,杜燕皎觉得,有个行事任性又不太出格,而且十分护短的纨绔老爹,挺好!
至于他是侯爷还是伯爷,不重要!
而且上一世,是她听到别人跟曲二公子说话,才在这议事厅里指认。如今由展景煜抢着说出来,实锤他就是重生的。
“他莫非懊悔前世对我的疏忽,现在来帮我?”
心里嘀咕着,杜燕皎看向已重新梳洗过,换上了新锦袍的展景煜。
刚好对上他略有些歉然的目光。
那眼神,着实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更像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将军。
她故作慌乱地目光闪躲两下,才惊讶地低呼:“什么?居然是曲二公子指使?”
而后,她故作悲愤地看向陈国公身后站着的曲珍江:“所以,曲二公子你先前跳湖救人,是想逮住我和景慧妹妹当中的任何一个?亏得我刚才还跟我母亲说,十分感谢你来相救,想日后重金相谢……。”
见曲珍江心虚地移开目光,邪俊的脸上颇有几分被捉包的尴尬,椅子上的杜经年不屑地道:“哼,这小子平素是喜欢拈花惹草,但从来不会身处险境。此事,必还有人许了他天大的好处,他才会这般行动。”
“幸好老天有眼,皎皎你会水,景煜也只是迟来一步,冒险落水救了景慧,没让姓曲的和那合伙之人奸计得逞!”
杜燕皎顿时作赧颜状:“女儿以往常年被乔家丢在乡下,附近有河,也曾失足过,就自己学会了凫水。但是,女儿的体力略弱,也救不了太多人……。”
她再故作心有余悸地看向展景煜:“景煜哥哥是先前就知道,才会一再提醒解二姐姐彻查?”
展景煜深深地看着她数息后,没有说话,只微微点头。
杜燕皎暗骂他又开始和自己疏离,再微微一福:“景煜哥哥,谢谢你!”
她再信服地看向杜经年:“爹,您一定会为女儿作主,对吧?不管爹爹如何拿主意,女儿没意见。”
第一世,纨绔爹爹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而且极护短!
何况她此刻是满眼的信赖,因为杜经年就吃这一套。
果然,杜经年很满意地眯起漂亮的桃花眼,再朝着高坐主位的陈国公道:“国公爷,既然我家皎儿没意见,那本伯爷就同意你的赔偿。明日午后,本伯爷会过府观刑!展兄,没问题吧?”
建宁侯展应江微微颔首:“没问题!”
杜经年再神色一缓,又问:“皎皎,你江表姨刚才还指控你恶意报复你乔家表妹,当众扇她耳光。此事,你做何解释?”
杜燕皎微愣之后,看向那坐在左首末位的江氏,和其身后站着的乔丽清,心头再度火起。
想仗着长辈来讨回一场?
冷笑着,杜燕皎突然从何氏的身后绕出,无视众人意外的目光,一步一步地走到乔丽清的面前,冷厉地看了她几息后,突然又问:“我恶意?”
见乔丽清有些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杜燕皎冷冷一笑,突然抬手,狠狠地往乔丽清那左边脸颊上一扇,声音冷厉:“既不知错,再打!”
待耳光响起,杜燕皎迅速后退,寒着眸子盯着不敢置信地捂着脸颊的乔丽清:“你以为,有你母亲在,我就不敢打你?哼!她是我的仇人,我有何不敢!”
几位国公爷、侯爷、伯爷,皆是惊得目光一凝。
几位夫人惊得坐直了身子。
展景慧、展景用,站在陈国公夫人身后的曲珍玲,曲珍江,更是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倒吸一口凉气。
“你……”乔丽清彻底呆滞,傻傻地捂住左边火辣辣的脸颊,眼底多了些恐惧,嘴唇哆嗦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展景煜的眼神变得相当复杂,又似是欣慰,又似是歉疚、难过。
一息过后,坐着的江氏才反应过来,顿时发了疯似的从座位上蹿出冲过来,挥手朝杜燕皎脸上扇过来:“你……你敢打我女儿!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