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下一秒,她就见展景煜很不自然地从乔丽清手里抽出胳膊,再侧身,后退了一步,和乔丽清离远了一点:“乔姑娘,切勿如此!”
咦,稀奇啊,这家伙居然狠得下心了?
眼看看乔丽清的嘴角一僵,那凄苦的神色有些崩不住,不远处,容晋礼的嘴角边,亦有一丝自嘲,刚迈出一步的杜燕皎讶异地看着展景煜,随后,心里稍稍好受了些,面色也不自觉地和缓下来。
还好,姓展的没有完全昏头,比容晋礼是要强上那么一点点。
她再看向乔丽清,便对上乔丽清那愕然中又愤又恨的眼神。
杜燕皎讥诮地笑了起来,不避不退地逼视着乔丽清,甚至还稍稍抬高了下巴。
身为经验丰富的刑警队长,示威她是专业的!
见乔丽清的眼神复又变得羞恼,以致于那空落的手指也握紧了,杜燕皎便轻蔑地冷笑一声,心中大畅。
不过,此刻还不是专注打击乔丽清的最佳时机。
杜燕皎又缓缓地看向稍远一点的建宁侯、杜经年、何氏、杜燕璋。
就见这几位看展景煜的目光,也稍稍缓和了些,有了少许的满意。
杜燕皎心思一转,突然悠悠地开口。
“乔二姑娘,莫要把所有人当成傻瓜。我爹只是让你娘浸浸冷水,没把她直接丢进湖里,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至于建宁侯会不会因为她这句话而觉得她冷酷无情……她求之不得!
一直忿然看着的乔秀才,蓦地抬手指着她,声音里充满了愤恨:“杜三姑娘,我家娘子好歹也抚育过你几年,你如何能这般无情?”
眼看着其他的乔家人纷纷厌恶地指指点点,杜燕皎故作惊讶地回答:“啊?难道,十几年前,江依荷她悄悄地把刚刚出生的我,从富贵的伯府夫人亲娘身边抱走,只派一名贪钱的婆子陪我在乡下长大,缺衣少食的,时不时还挨上一场痛揍,其实是为了抚育我?”
“那不好意思,乔秀才,尊夫人这份想抚育的心,小女子我敬谢不敏!”
乔秀才顿时一怔,似乎是想像不到,一向顺从胆小的她,居然会如此大胆地当众反驳他,而且还是如此风凉之语。
他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展景煜、容晋礼、杜经年亦是惊讶地看着自神在在的杜燕皎,继而,那眼神里便多了些疑惑。
杜燕璋的眼中倒是有几分佩服。
这时,乔丽清再次凄怨地转过身来,揪着手帕,含泪看她:“杜三表姐,你前日在解府落水,也不过是在湖中泡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可我娘,现在已经被这井水浇了近半个时辰!”
“我娘的身子骨本来就柔弱,这样下去,如何受得了!杜三表姐,求求您,放过我娘吧!”
这语气,好像她才是恶人?
杜燕皎瞟一眼展景煜。
咦,怎么他看乔丽清的眼神有些厌恶?
“难道我看错了?”
杜燕皎再去观察容晋礼。
容晋礼还在悲哀、痛苦地看着乔丽清。
“他想不到乔丽清会这样求我,颠覆了他的三观吧?”
杜燕皎的嘴角泛起一丝讥讽,再冷冷地驳回乔丽清,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哦,乔二姑娘说得倒轻巧,我不过是在湖中泡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
“乔二姑娘,你当知道,如今才刚刚入春,那湖有多大,那水有多凉,你应该想像得到!我掉下去的时候,心里有多害怕,我奋力游上来的时候,又有多困难,你应该也能够明白!你不能因为我没有被淹死,就觉得这事没什么大不了吧?”
“你也曾读过书,受过长辈的教诲。’未经他人苦,休劝他人善’这个道理,不用我教你吧?”
“或者,你先找个冰冷的湖,让别人突然把你推下水去,在湖里呆上近半盏茶的功夫,再找人将你救上来,体会体会我当时的感觉,然后,你再来指责我?”
“否则,你觉得,你有资格来质问我吗?”
清亮有力的声音,在夜晚里,飘得极远,极清晰。
也极有条理!
在场众人俱皆讶然。
乔家人看向她的目光,十分复杂,有意外,也有畏惧。
有几个粗使仆妇的眼中,甚至有认可。
建宁侯和杜经年、杜燕璋,也均十分欣慰地扬眉,眼中均有认可和欣赏。
何氏和容晋礼的眼中,则充满了惭愧。
杜燕皎再看向展景煜,见他的目光充满了意外,便横了他一眼。
姑奶奶就是重生了,没以前那么笨嘴笨舌了,不会任这位乔二姑娘一个劲地扮可怜当绿茶了,你不服气?
不服气,也得服气!
或许是看懂了杜燕皎的眼神,展景煜的眉宇间,倒是有几分释然和欣赏。
杜燕皎轻蔑地撇嘴。欣赏?迟了,姑奶奶不稀罕!
不过,数息后,展景煜又神色一整,颇不自然地看向建宁侯,低低地劝说:“父亲,如今春寒,半个时辰的惩罚,也差不多够了!咱们是苦主,若闹出人命,有理也变成无理了!容大人,可还在这里看着呢!”
一旁的容晋礼一怔,随后便立刻附和:“是啊,展侯爷,杜伯爷,本官已经容忍了半个时辰,二位可以停手了,别背负无理无情的罪名!”
杜燕皎心里不由暗叹,心中刚刚腾起的几分畅快,荡然无存,反像是又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展景煜啊展景煜,你终究还是开口替乔丽清求情了!
居然还借容晋礼的势!
那你刚才和她疏离,莫非是瞧出我想当众揍她,赶紧护着她?
杜燕皎再瞥向乔丽清。
果然,乔丽清那被灯笼映得亮亮的眼眸中,有一丝得意闪过,还挑衅地看了看她。
“我就不该对他还抱有幻想!”杜燕皎心中暗恨,再漠然地看向展景煜。
就对上他歉意地目光。
他是在向她道歉?
不,道歉也无法抵消他的错!
杜燕皎的目光冷下,再看向建宁侯。
这位第一世的公公,此刻眉头一皱,凌厉地盯了展景煜一眼,再看向乔丽清的目光里,隐隐地多了一抹不喜。
不过建宁侯尚未开口,一旁的杜经年便脸一沉,很是不悦地发话:“景煜,容大人,本伯爷知道,你们二位,都是顾念少年时与乔二姑娘的兄妹情谊,才替她来说情。”
“但有些人的胆子太大,必须把她们罚得怕了,让她们以后不敢再犯错!如今并非严冬,些许的冷水,冻不死她们!”
这声音里透着几分无情,显然杜经年心里是恼得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