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凉风拂过街道,带来几分清醒。颜惜夕与青柳快步走在街道上,身后醉仙楼的灯火渐远,仿佛方才那场暗流涌动的会面只是一场幻梦。
“大人,反正印信和文契也都到手,咱们要不要连夜赶往沽源办交割?”
“倒是不忙,现在咱们要是出了这城,只怕就成了活靶子,倒不如先留宿一晚,就算有人抢劫,也只敢几个几个的来,好对付些。”
“大人,”青柳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忧急,几乎是贴着颜惜夕的耳根,“那位沈公子…郦朝人,三千万两买地,还直言要合作…这、这未免太过骇人听闻!与他牵扯,怕是祸非福啊!”
颜惜夕目光沉静,望着前方被月色勾勒出的屋檐轮廓,低声道:“我知你担忧。郦朝沈家…青柳,你可听说过?”
青柳蹙眉细思,摇了摇头:“奴婢只知当今天下巨富,首推凤翔秦氏。这郦朝沈家…并未听闻有如此财力魄力之人。”能随手抛出三千万两白银的家族,绝不可能藉藉无名。
“我也未曾听闻。”颜惜夕语气凝重,“要么,他用了化名;要么,这沈家是郦朝隐于幕后的庞然大物。看他气度身手,身边随从皆是顶尖高手,后者可能性更大。”她摩挲着袖中那枚冰凉沉重的玄铁令牌,上面的云纹繁复古老,绝非寻常商贾所有。“他所图绝非简单商贸。中卫的矿脉…郦朝国内…或许涉及夺嫡之争,或是其他更深的阴谋。”
“那您还…”青柳急道。
“正因为他所图甚大,我们反而能暂时安全。”颜惜夕分析道,“在他大计未成之前,我们需要沽源这个出海口和跳板,他便会展现出足够的‘诚意’与合作姿态。这是我们的机会——利用他的资源,快速站稳脚跟,积累实力的机会。至于以后…”她眼中闪过锐光,“棋局如何,还未可知。别忘了,我们是侍剑山庄的人,背后也并非全无依仗。”
提到侍剑山庄,青柳稍稍安心了些,但仍是忧虑:“可是山庄远在翠微山,鞭长莫及。此地危机四伏,方才拍卖会上,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韶旭夫人那边,近四千万两,她岂会甘心付出?只怕后患无穷。”
“不过,只要咱们尽管赶制出小公子的补药,先派快马送去让她能够定心,兑钱自然也兑得爽快。倒是无妨!”
两人说着,已走到西市很不起眼的一家客栈投了店。
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夜色。青柳点亮烛火,昏黄的光晕洒满房间。
颜惜夕将那枚玄铁令牌置于桌上,又拿出今日拍得的紫电青霜剑和素回金针。三样东西并排放置,代表着今夜巨大收获背后潜藏的机遇与风险。
“青柳,替我磨墨。”颜惜夕铺开纸笔,“我们必须立刻行动。”
她先是修书三封。一封是给韶旭夫人的,语气客气却不容置疑,言明已拍得十枚西域莲心和其他贵重养生药材,并重点写明了西域莲心的种种功效,恳请夫人依约向宁远王府来人兑付银钱。落款处,她刻意盖上了一方小巧的、带有虞朝宫廷印记的私章,这是谢司言给她的,足以让韶旭夫人更加惊疑不定,不敢轻易赖账。
另一封则是写给谢司言,汇报这一路来的任务进展和探得的消息,本来加了一些个人的推测和判断,后来想想不对,揉掉后重新写了一遍,就只有任务进展,当然略过了拍卖会一事,只说如今武功已有小成,行走江湖方便许多,刚陪侍剑山庄大徒弟林惊寒派发完英雄帖,与其已分道扬镳,正与青柳一起准备前往清江城。
第三封则是写给滦县的韩忠,让他即时招募一批精明强干最好懂武功的青壮年,半月内赶到沽源城来与她汇合。
“圣听司江湖眼线遍天下,这两封信你有办法递出去吧!”颜惜夕将密信密封好,郑重交给青柳。
“自然,大人放心。”青柳将信贴身藏好。
“接下来,”颜惜夕目光落在紫电青霜剑上,指尖拂过冰凉的剑鞘,“我需要尽快熟悉它们。”
她提起双剑,来到院中。青柳默契地守在廊下,警惕四周。
月色如水,庭院寂寂。颜惜夕深吸一口气,缓缓拔出双剑。
“锃——嗡——”
剑出鞘的瞬间,龙吟之声再起,比在拍卖会上更加清晰悦耳。紫电剑身狭长,泛着幽幽紫光,如电蛇游走,轻盈灵动;青霜剑则宽厚沉稳,剑光清冷如寒霜,透着凛冽之气。
颜惜夕闭目凝神,内力缓缓注入剑身。双剑微微震颤,与她体内的真气产生奇妙的共鸣。她脑海中浮现出这几日新悟的剑法心得,那是一种刚柔互济、阴阳相生的意境,正与这对宝剑的特性完美契合。
她开始舞动起来。
起初招式缓慢,似乎在试探着双剑的脾性。紫电剑柔似流水,变幻无常;青霜剑刚若磐石,势大力沉。渐渐地,她的速度越来越快,双剑在她手中仿佛活了过来。
紫色的电光与青色的霜华交织缠绕,时而如暴雨疾风,时而如细雪初降。剑招时而绵密细腻,无孔不入;时而大开大阖,威猛无俦。她身形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在小小的庭院中腾挪闪转,剑光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剑气激得地上落叶纷飞,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寒意与锐气。
青柳看得目眩神迷,她虽不精武艺,也能看出颜惜夕的剑法已臻化境,得了这对宝剑,更是如虎添翼。
一套剑法练完,颜惜夕收势而立,气息匀长,眸中精光湛然。她满意地看着手中双剑:“果然是好剑,竟能将我剑意发挥至十二分。”
她归剑入鞘,又拿起那套素回金针。“青柳,过来。”
青柳依言走近。颜惜夕拈起一根细如牛毛的金针,在烛光下,金针流转着七彩光华,神秘而瑰丽。
“手伸出来。”
青柳伸出手,颜惜夕指尖如电,迅速将一根金针刺入她腕间某处穴位。青柳只觉微微一麻,随即一股温和的暖流顺着经脉缓缓蔓延开来,通体舒泰,连日来的疲惫竟一扫而空!
“感觉如何?”颜惜夕笑问。
“好奇妙!”青柳惊叹,“几乎感觉不到刺痛,效果却比银针强上数倍!”
“玄金材质特殊,更能传导内力,激发穴位潜能。”颜惜夕解释道,“日后你行针救人,事半功倍。这套针法‘金针渡穴’,讲究的是以气御针,最耗心神,有了这套针,你的负担也能轻些。”
她仔细将金针收回特制的针囊,交给青柳:“收好。这是你的了。”
青柳接过,只觉得手中针囊重逾千斤,心中感动莫名:“大人…”
这时突闻一破空声——极其细微,却尖锐刺耳,直冲窗棂而来!
颜惜夕眼神骤然一凛,反应快得惊人。她并未去挡那暗器,而是手腕一翻,刚刚合上的紫电青霜剑连鞘被她猛地掷出,精准地砸向桌面的烛火!
“噗”地一声轻响,屋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几乎在黑暗降临的同一刻,“咄”的一声闷响,一枚乌黑的短箭穿透窗纸,深深钉入她们方才站立处的梁柱之上,箭尾犹自微微颤动。
“蹲下!别出声!”颜惜夕的低喝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她已无声无息地掠至窗边侧壁,屏息凝神,仔细感知着外面的动静。
院外,夜风依旧,仿佛刚才那夺命的一击只是幻觉。
但梁柱上那枚泛着幽冷寒光的短箭,却昭示着危机已然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