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允承眉头皱紧。
“妈,你在说什么啊?云诺是我的亲妹妹,我怎么能丢下她不管?”
更何况,修路队一天就给五毛钱补贴!
他差这五毛钱吗?!
裴允承心里怨怪母亲考虑不周。
这么做只会害他落人口实,被人诟病,说他不怜惜家里人!
因此,裴允承绕开了张丽柔,去了林惜知身边,让林惜知带路。
“惜知,我是男人!就算我瘦得再怎么干巴,那也不能让我妈先上!我来!”裴允承奋勇当先。
林惜知笑笑夸他,“嗯,那你还真是一个好哥哥。”
一听到林惜知的夸奖,裴允承一下来了精神。
他都已经开始想象自己待会儿该如何冲锋在前了,偏偏这时,张丽柔也跑过来,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揪得裴允承肉疼。
张丽柔喊道:“不行!不要你们的血!我,我来给云诺想办法!”
她控制住裴允承后,又开始怒目瞪视林惜知。
“我看你那个师父根本不是什么正经医生!”
“只不过是乡下的赤脚土大夫……说不定以前是个神棍!”
“也就是这穷乡僻壤的破地方没见过好大夫,所以才把她捧成了个神!”
“我长这么大,就没听过血液救命……”
张丽柔自顾自的喊,可周围也不是没有别人。
路过的几个社员用洪亮的嗓门,谈论起在他们这一带,公鸡血都救活过人的事。
比张丽柔的气势足得多。
张丽柔冷汗涟涟,恨不得把裴志宽父子挨个敲晕!
她不能让他们的血去害了她的云诺……
她也不能让裴志宽知道,云诺真正的身世……
“庸医!都是庸医!谁也不准伤害我的女儿!”张丽柔不管不顾地乱喊起来。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的混乱中,宋卓为抬起手臂,一记手刀落在了张丽柔的后颈上。
啪。
张丽柔当场昏倒。
宋卓为看了看倒地的张丽柔,再看向呆若木鸡的裴家父子,问:“少了她一个人的血,仅凭你们父子俩的血量,应该也够救一个小姑娘的了吧?”
“够了,绝对够。”
姗姗来迟的惠姑,身上斜挎着一个竹编的医药箱,手里还拎着一个方形提篮。
她走近时,众人都听见那提篮中瓶瓶罐罐磕碰的脆响。
再加上一股浓浓的药香。
无声无息间,就扫除了张丽柔昏迷前喊的那番庸医定论。
裴志宽如同看见救命稻草似的,将拯救女儿的希望全都押在了惠姑身上。
“烦请您一定要救救我女儿!”
惠姑漠然地点点头,“嗯,尽我所能。”
一行人在汇合后,终于赶到了海卫队办公室。
然而,才从办公室这红砖砌成的“红房子”后边,绕到前边,宋卓为就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
他刚准备问,就见到水生慌慌张张地赶来,鬼鬼祟祟要小声汇报。
“队长不好了!大事不好……”
宋卓为凶他一眼,“天还没塌,哪来的大事!”
水生讪笑,“队长,这次是真的不太好……”
“怎么了?!”裴允承看出端倪,硬挤上来,问道:“是不是我妹妹出事了?!她毒发了?!快带我去看她!”
水生脸上的表情更难看了。
他拉宋卓为到一边,攀着宋卓为的肩膀,趴在他耳边,快速耳语了几句。
宋卓为的表情霎时间也凝重了几分。
宋卓为转头叫上惠姑,“惠姑,你单独跟我来!其他人先在外边听我调令!”
他素来威信十足。
他这么说了之后,其他人便不敢轻举妄动。
宋卓为和惠姑单独进了先前的审讯室。
才进门,宋卓为就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等他再次看清裴云诺的情况,他的眼神刹那间锋利而冷冽。
惠姑更是直接抬手掩住鼻子,皱眉说道:“怎么搞成这样?!”
一个“搞”字,将裴云诺本来就已经濒临崩溃的心态,直接摧垮。
她破防大哭。
哭声沙哑刺耳。
宋卓为刚想捂住耳朵,拒绝这恼人的魔音。
但惠姑出手更快。
她三下五除二从医药箱里掏出了银针包,先给裴云诺扎了几针后,又背对着门口的两个男人,冷声说道:“我来替她收拾一下。你们去抬张床进来。”
宋卓为和水生紧抿着嘴退了出来。
裴允承立马追上,焦急询问:“我妹妹怎么样了?!”
宋卓为铁青着脸说:“惠姑在替她诊治了,一会儿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惠姑说,“你们可以进来了!”
裴志宽父子第一时间冲进去。
一进门,他们俩也嗅到了不对劲的味道。
但因为惠姑拿了不少药瓶出来。
浓郁的草药味,混合着空气里的暧昧腥咸,错综复杂。
裴志宽作为过来人,一看见裴云诺那湿漉漉的眼神就觉得很不对劲。
他忙问:“诺诺,你这……到底中的是什么毒?”
裴云诺被惠姑封住了声音,说话艰难费劲。
再加上她真的筋疲力尽了。
她看向裴允承的目光,透着一股将死之人的绝望。
裴允承连忙上前。
他想握住妹妹的手,给她一些言语上的鼓励。
然而,裴允承这时才发现,大热天的,他们竟然给裴云诺用雨棚布盖着身体。
遮盖得严严实实!
“你们这么捂着云诺,她要中暑的!”裴允承说着就要掀开裴云诺身上盖的雨棚布。
惠姑却眼疾手快,一把摁住了他。
抢过话说道:“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你这么能耐,要不你来治?我走?”
裴允承只得老实退下。
惠姑将消过毒的一根粗银针摸了起来,看向裴志宽父子。
“其他事暂且不说,解毒这事得排第一位。”
“你们父子俩谁先来?”
“我看看谁的血更适合救她。”
听惠姑说完,裴允承最先伸出了手臂。
“让我来吧,我爸身体不好!”
惠姑没有犹豫,用银针取了好几滴血,和裴云诺手指尖放出来的血融合。
很快,碗里的鲜血由红变黑。
惠姑毫无感情地说道:“你的血不行,你跟她没有血缘关系。”
裴允承愣了两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惠姑没有理他,把盛血的碗倒了,用棉纱布擦拭干净,又瞟向了裴志宽。
“行了,到你了。”
同样的流程,又走了一遍。
两人鲜血融合后,立马由红变黑。
惠姑又重复了一遍那句扎心的话:“你们俩也没有血缘关系。”
裴志宽大吼出声:“怎么可能!你,你真的搞清楚了吗?!”
惠姑用余光瞥了林惜知一眼。
她心想,林惜知必定是搞清楚了才会和她说的。
现在,就是一场人心的博弈而已。
惠姑不动神色地摸了摸躺着的裴云诺的脉搏。
她的脉象乱得很。
心神不定。
而且,人也比刚才抖得厉害了。
这说明,裴云诺对自己的身世,早就清楚了。
因此,惠姑更添了几分底气。
她用含着戏谑的眼神盯着裴志宽,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不是她亲爹,你不会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