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婴一愣,自己的确很想见皇帝,可他并没有对人言呀!皇帝是怎么知道的?不免暗暗抬头往上瞅,距离有点远,又有纱幔阻隔,看不出什么来。
不过很快释然,肯定是老登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宫里人,宫里人才传到皇帝的耳里。
“还得谢谢老登呀!他虽然喜怒无常了一点,却还是会来事的。”
“你在嘀咕什么。”
皇帝威严的声音又传来,子婴连忙回应:“没,没什么,就是太想见到皇祖父了,以致见到皇祖父有些紧张。”
纱幔后面的嬴政嘴角抽了抽,敢情这小子故意演戏给他看,什么紧张,不见平时见自己时一副不客气的嘴脸,还‘滚犊子’,哪有一点紧张迹象。
“说说吧,那么想见朕是为了什么?”皇帝不想拖延时间,他怕时间拖久了被皇孙发现就不好了。
目前还不能被皇孙知道自己就是那个老登。
“孙儿想皇祖父饶了我父扶苏。”子婴也没有客套的意思,直截了当说道。
嬴政不客气道:“汝父无能,推广直辕犁毫无建树,你让朕如何饶他?”
“请陛下恕罪,我父也是受到奸人蛊惑才贸然求陛下敕治粟使,虽无建树,却也一心为民,还望陛下看在他一片赤诚之心的份上,给他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当然,为了弥补我父的错,孙儿愿献上堆肥之术。”
“堆肥之术?”嬴政故作惊讶,却很快就说,“那你呈上来吧!”
子婴连忙将早已准备好的布帛托于手中,便有侍人走过来领走,很快便呈给皇帝。
“彩,彩,彩!”还不到几个呼吸,皇帝便大声喝彩。
这个举动倒将子婴整不会了,须知那布帛可是写了满满一堆字,皇帝才看了几息就喝彩了,是不是有点浮夸了,难道皇帝看完了?
还有,布帛上的东西始终是死的,还未亲眼看到效果就认同,是不是有些儿戏?
子婴着实不解,可皇帝的反应如此之大,想必堆肥之术入了他的法眼,看来为父亲求情有了点保障。
可这个想法刚起,高殿上传来皇帝无情的声音:“不过,仅凭此术还无法饶恕汝父,那逆子迂腐,就该受到教训。”
呃!
子婴直接破防,敢情秦始皇这厮在忽悠他,却也不敢回怼回去,秦始皇暴戾,万一来个六亲不认,那他就完了,父亲就是最好见证。
“那我父,”子婴还想争取,却被皇帝愤怒地打断了,“汝父如何?无用的蠢蛋,行事软弱,大事不争,小事鄙夷,实非良君。”
“你莫要为他求情。”
“这,”子婴直接语塞,不过皇帝的话有些令人捉摸不透,‘实非良君’好像别有意味,前面骂了那么多,后面一个‘君’,怎么看都自相矛盾?莫非?
子婴想到一种可能,却很快否决了,就秦始皇对父亲的态度,目前应该不会有如此看法。
“不过,朕倒有个问题想问你,”语气很冰冷,听不出丝毫感情,“扶苏学儒,可是好事?”
皇帝突然之间转移话题着实令子婴适应不了,而且还是问如此难题,他犯难了。
儒,涉及到诸子百家,谁敢说是不是好事?要说非好事,那就是对孔孟圣学的否定,必为天下儒士唾弃,如果持肯定态度,那父亲的行为貌似也不符合。
汉朝有天下百术独尊儒术,说明儒学的重要性,但这里是大秦,皇帝推崇法家,儒学就不一定是好术了。
这是送命题。
当然,如果是老登,他可以忽悠,但眼前人是当今皇帝,真要忽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不过,话还得要回答:“孙儿认为,好坏参半。”只能模棱两可地回答,两头都不得罪,投机取巧。
“何出此言?”
子婴想了想说:“儒学乃圣人之学,学之可以修身治国平天下,当然,也是相对而论,学者用于正途利大于弊,但如被儒学束缚起身,反而适得其反,就如父亲般,他受儒家熏陶已久,如能举一反三,定能有益于社稷,为皇祖父分忧,但父亲太过于执拗,钻了牛角尖,反而被束缚,事事做不到全方面考虑,导致束手束脚,难以发挥其才能。”
他也不能贬低父亲,最好做法是归咎于儒学的弊端上。
“哦!”皇帝微微侧目,沉吟片刻,却没有喝彩的意思,继续问,“你还未回答朕,汝父学儒可是好事?”
“就目前来说并非好事,但今后就说不定了,父亲本聪慧,只是受奸人蛊惑才找不到自己的方向罢了,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皇帝没有反驳,他知道皇孙这是为逆子说清,又问:“那儒学对我大秦可有用?”
子婴顿住了,秦始皇这是一个接一个送命题呀!这是要和儒学做一个分割吗?如果说儒学对大秦无用,那是不是他将永远放弃父亲,接下来还是要将父亲贬黜到北方?
他可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回皇祖父,儒学对我大秦是否有用归根到底就是一个‘用’字。”先忽悠住秦始皇再说,他也不知是否有用,但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肯定无用。
“儒学千百年来之所以能存活于世,在于它本身的价值性,用对了,它就有用,否则就是一种束缚。”
“其实不止儒学,诸子百家各有各的长处,如能将长处用到极致,就是一个好的学说,论不上什么有用无用。”
嬴政陷入沉思,他在咀嚼皇孙的话:论不上什么有用无用,用对了就是好的学说。
貌似还真有那么一回事。
“儒学主张仁礼义智信,于国于民,它并无坏处,如果能合理用之,对我大秦乃长治久安之学。”
“哦!如何长治久安?”嬴政来了兴趣。
“这就要论驾驭了,驾驭者有二,人驾驭思想和思想驾驭人,其实儒学就是一种思想,如用的人能够驾驭这种思想用于治国上,国便能长治久安,反之,如人被思想所驾驭,那人只能沦为思想的奴隶,处处受思想的束缚,做事循规蹈矩,做人受胁迫,一事无成,就别谈什么长治久安了。”
嬴政眼眸一瞪,却又问:“如你为扶苏,该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