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章台宫外,子婴才慢慢平息怒火,人也冷静多了,不禁拍拍心口,暗道好险。
他自己也难以相信刚才是怎么吃的豹子胆,竟然敢当着秦始皇的面骂他,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秦始皇并没有残暴地对待他,更没有惩罚的意思,只是不让他进宫罢了。
“幸好,幸好。”完全冷静下来的子婴又再拍胸口,不知不觉间,背后竟然满是冷汗。
不过。
“哎,惨了,本来是想找找秦始皇谈谈生意的,这下自己将自己作死了,门彻底被堵死了。”子婴有些后悔。
原本打算找秦始皇合作做生意,以期不用缴纳市税,如今一切都是奢望了。
不过刚才骂得真是过瘾,怼得秦始皇无言以对。
但,是骂过瘾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彻底得罪死了秦始皇,自己还能让秦始皇改变对老爹的态度吗?
如果不能,接下来他该怎么做呢?该回去好好想想了。
子婴走了,但章台宫的嬴政却是严肃着脸,无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更不知接下来要做什么。
即使刚才子婴将他怼得插不上口,他也没有大发雷霆的意思,就这样坐着,阴沉着脸也透着茫然。
子婴说他无情残暴,他真的如此吗?难道严苛的统治就错了吗?赋役乃国之根本,如没有赋税,国必将受欺辱,任人践踏;如无徭役,长城将无法成为匈奴的天堑,迟早让匈奴越界而来;如无思想专制,六国余孽必会乘风破浪,蛊惑黎民,危及大秦。
这都是为了大秦着想,他如何残暴了,大秦又如何是暴秦?
他的心很乱,曾一度撕咬着身体,让他难受极了。
别人不理解他,为何视为珍宝的皇孙也不理解他。他需要的是大秦万世,只有这样才能做到万世,才能长存下去。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不禁地,他拿出了镜子,放于眼前照着,照着,竟有几分自我怜悯。
他正是知道商朝和周朝的兴和衰,才抛弃分封制,实行郡县制;他正是知道纣王的不听劝言,才善用朝臣;他正是知道周幽王的荒诞,才励精图治,为国为民兢兢业业。
他做错了吗?
为何天下人还骂大秦是暴秦,骂他残暴,说大秦暴政?
这一切都很令他想不通。
“始皇死,天下分,难道民间真的对朕很不满吗?朕何时愧对他们了?为何他们如此对朕?”
嬴政非常不解,头痛欲裂。
“子婴为何如此说朕?难道他就不会从为君者的角度去想想吗?”
嬴政的心更乱,以致一张奏折也看不下去。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朕又如何不知?”嬴政叹气,重重地摇着头。
这时。
铁鹰出现了,将那名铁匠带了过来,同时还带来了另一个人,如果子婴在场的话,一定认得此人,他正是在铁铺门前和子婴说话的那人,此刻身着赤衣,却是被吓得哆嗦。
铁匠被束缚住了手脚,双眼透着恐惧,双腿不自控地跪了下来,求饶:“陛下,饶命,饶命呀!小人知错了。”
赤衣人也跪下,怯怯道:“小人......见过陛下。”
“朕问你,”嬴政没有理会赤衣人,指着铁匠问,“你是如何和匈奴勾搭上的?”
大秦禁止和匈奴通商,绝对禁止战略物资流入匈奴,并且对出入匈奴的人员严加管控,更禁止民间和匈奴私下交易。
可以这么说,匈奴人想进入大秦非常难,而大秦人想到匈奴也非常难,在这样的情况下铁匠还能勾搭上匈奴,里面没有中间人是不可能的。
铁匠颤颤惊惊,说话很不利索,却一点也不敢隐瞒:“小人乃本本分分的铁匠,没有和匈奴勾搭上,只是昨日有人找上小人,愿意出高价让小人私自为他打造马器,并且要求悄悄送到北方。”
嬴政听之厉目一瞪,喝道:“送往北方交给何人?出高价让你打造马器的又是何人?”
“小人并不知道呀!那人并未透露身份,小人也不敢问他是谁,他更没有告诉小人将马器给何人,他只是说到了北方自会有人接见。”
“马器何在?”
铁鹰闻言便将马器拿了出来,这是从铁匠身上搜到的。
嬴政定睛一看,正是三件套。
铁匠果然要将如此利器卖给匈奴,如真让他得逞,大秦将危。
“说,那人有何特征?”嬴政逼问铁匠,铁匠连忙说,“个子不高,身段中等,蒙着脸,看不出真实。”
嬴政再问,却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好了,来人,将铁匠押入铁牢,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也不许见。”
皇帝发令,很快便有侍卫将铁匠押走了。
随后嬴政的目光落在赤衣人身上,问铁鹰:“他又是怎么回事?”
“禀陛下,此人接触过皇孙,事后有人给他钱财,奴觉得可疑,便将他带来了。”
“哦!”嬴政的目光冷冷地射向赤衣人,问道,“为何有人给你钱?”
赤衣人表现得更不堪,马上说:“因为那人说只要小人告诉那少年郎宫中来人,他便给小人钱,小人做了,他便给了。”
“可知那人为何要你说宫中来人?”
赤衣人摇头,他什么都不知道。
嬴政没有再问,也命人将赤衣人押走了。
御书房,赵高在外面候着,表现得非常恭敬,而书房里面,嬴政来回踱步,脸上尽是凝重之色。
片刻后,铁鹰插话:“陛下,此事恐有蹊跷,恐怕有人要害皇孙。”
“何人?”嬴政没有表现出太大惊讶,淡淡问。
铁鹰想了想,回应:“奴不知,但此人恐怕非常希望陛下和皇孙的关系破裂。”
“你是说有人故意唆使赤衣人说出宫中来人,让子婴联想到朕,导致子婴来质问朕,朕便禁止子婴入宫。”
“这一切都是有人谋划的结果?”
“奴是这么想的。”
“何人如此大胆竟算计到朕的头上来了。”
“这个......不知。”铁鹰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当然,他懂皇帝,刚才皇帝听到自己的猜测而没有太大反应,恐怕皇帝已经猜到了这一点,他自然不用再献丑了。
“你不说,想必已经猜到朕心中所想了吧!”
“陛下英明。”
的确,嬴政已经有所猜测,谁最想他和皇孙的关系破裂,谁最不想皇孙受宠,这太明显了。
“陛下,要不是奴把他杀了?”
嬴政摆摆手,露出狠厉道:“暂时不必,朕留着他还有大用。”
“你下去吧!今后多派些人保护皇孙。”
“诺!”铁鹰走了,嬴政也没有再呆在书房中,匆匆带着尚新等郎官出了宫,他要去见子婴,即使刚才发生很不愉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