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灯的光晕昏黄而专注,像一块被揉碎的琥珀,将上官悦和桌上那件残破的“作品”罩在一片寂静的光圈里。灯绳上缠着半根脱落的线头,是上次洗雨衣时不小心勾到的,此刻随着她呼吸的微弱起伏,线头轻轻晃着,在桌面上投下细碎的影子。长时间的凝神和重复的失败尝试,早已榨干了她身上最后一点力气,眼皮沉得像坠了两块铅,每一次眨眼都要费很大的劲,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桌上的碎片在她眼里时而清晰,时而重叠,连台灯的光晕都像是在慢慢扩散,把整个桌面都染成了暖黄色。
耳边只剩下自己有些粗重的呼吸声,吸气时带着强力胶刺鼻的化学气味,呼气时又混着一丝雨水残留的潮湿霉味。窗外偶尔掠过的车流声,也像是被厚厚的玻璃和夜色过滤过,变得遥远而模糊,只剩下“嗡嗡”的白噪音,像蚊子在耳边轻轻飞。她的手指因为长时间捏着镊子,已经僵硬得失去了知觉,指关节泛着青白,只有镊子尖端夹着的那片碎片,还能传来一丝微弱的冰凉触感。
那最后一块壶盖顶部的碎片,比指甲盖还要小一圈,薄得像一张纸,边缘还带着细微的锯齿。镊子的尖端小心翼翼地夹着它,悬在鼻烟壶残缺的顶端上方,随着她手腕难以控制的轻微颤抖,碎片也跟着晃悠。碎片上那一点异样的温润光泽,在灯下似乎比之前更明显了些——不是反射的灯光,而是从碎片内部透出来的,像清晨荷叶上的露珠,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又像一只沉睡了许久、即将苏醒的眼睛,光泽忽明忽暗,仿佛在呼吸。
桌面上,之前粘合失败留下的胶痕如同丑陋的伤疤,横七竖八地爬在纸巾上、木盒边缘,甚至还有几滴凝固在桌角的胶水,变成了透明的小疙瘩。有的胶痕是她第一次涂多了留下的,像一条白色的小蛇,爬过碎片的图案;有的是她拆下来时刮出来的,带着一点瓷粉,变成了淡青色的痕迹。每一道胶痕,都记录着一次挫败——“又粘错了”“胶水太多了”“怎么又掉了”的焦躁,此刻都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
“粘上去吧。”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粘上去就结束了,这荒唐的自我安慰,也该有个结果了。”
可粘上去之后呢?她不敢深想。等待她的,依旧是空荡荡的银行卡余额,是父亲药盒里即将空掉的药瓶,是弟弟复查时可能需要的额外费用,是下个月催缴房租的短信。那些现实像一块巨石,压在她的胸口,让她连呼吸都觉得沉重。巨大的疲惫和虚无感包裹着她,让她几乎想直接趴在桌上睡过去,什么都不管。
但她不能。她深吸一口气,试图给自己这荒谬的行为注入最后一点意义——至少,她试过了。她缓缓抬起手腕,手指微微用力,控制着那把已经被汗水浸湿的镊子,将那最后一块碎片,向着鼻烟壶顶端那最后的缺口,精准而缓慢地按了下去。
镊子的尖端带着碎片,一点点靠近缺口。她的眼睛死死盯着接触点,连眨眼都不敢——她怕自己一眨眼,就错过了位置,又要重新来。碎片距离缺口越来越近,只有不到一毫米了,她甚至能看到缺口边缘残留的一点白色胶痕,和碎片上的纹路即将对接……
预想中碎片与缺口边缘接触的轻微触感并未传来。
就在那碎片即将触碰到断口的亿万分之一秒间,异变骤生!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暂停键,瞬间被无限拉长、凝滞。上官悦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极致的惊骇瞬间攫住了她——她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不是身体被绑住的那种动弹不得,而是更深层的、源自身体本源的冻结。她维持着俯身、伸手、捏着镊子的姿势,像一尊被瞬间凝固的石膏雕像,连眼球都无法转动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耳朵里的声音突然消失了,连自己粗重的呼吸声都听不见,周围的世界陷入了一种死寂的安静,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咚咚咚”的声音,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血液仿佛在血管里凝固了,指尖的温度以惊人的速度下降,从原本的温热,迅速变得冰凉,像摸到了一块冰。只有她的思维,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无数个问号在脑海里炸开:“怎么回事?为什么动不了?是幻觉吗?还是太累了出现了错觉?”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让她毕生难忘的一幕——那最后一块碎片,并未真正接触到壶身的缺口,而是在距离缺口毫厘之处,凭空悬浮了起来!
碎片悬浮在半空中,还带着一丝极其轻微的转动,像一片被风吹起的羽毛,却又稳得惊人,丝毫没有坠落的迹象。紧接着,一道金色的光芒,从碎片内部的纹路里缓缓渗了出来。
不是一下子爆发的强光,而是先从纹路的缝隙里,透出一丝丝纤细的金色丝线,像春蚕吐出的金丝,温柔地缠绕在碎片周围。然后,这些金丝慢慢变粗、变亮,顺着碎片的边缘,一点点扩散开来。与此同时,桌上那布满胶痕、丑陋不堪的鼻烟壶壶身,也开始亮起金光——同样是从断口的缝隙里、从山水纹路的刻痕中,透出金色的光芒,与碎片的金光遥相呼应。
那金光极其纯粹,没有一丝杂质,像融化的黄金,却又带着一种温暖的质感,不像黄金那么冰冷。光芒越来越亮,将碎片和壶身都包裹在其中,形成了两个小小的金色光球,在桌面上静静地悬浮着,散发着柔和却又极具穿透力的光芒。
“这……这是什么……”上官悦的思维几乎要停滞,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这根本不是现实中应该存在的东西!
凝固的时间,在下一刻轰然炸开!
“嗡——!!!”
一声低沉、厚重,却又仿佛能穿透灵魂、震碎耳膜的嗡鸣,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来。这嗡鸣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而是直接作用于她的大脑深处、她的骨骼、她的每一寸肌肉,仿佛有一口巨大的古钟,在她的胸腔里被敲响,震得她的骨头缝里都在发麻,牙齿不受控制地微微打颤。
桌上的台灯,在这嗡鸣中,开始疯狂地闪烁。灯泡里的灯丝先是发红,像一根烧红的铁丝,然后发出“滋滋”的电流声,紧接着,“啪”的一声脆响,灯泡瞬间爆裂!
玻璃碎片向四周飞溅开来,有的落在桌面上,发出“嗒嗒”的轻响;有的弹到墙上,留下一个个细小的白色痕迹;还有一片碎片,擦着上官悦的脸颊飞了过去,带起一阵冰凉的风,吓得她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台灯爆裂后,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一片漆黑。但这种黑暗只持续了不到一秒,旋即就被那从鼻烟壶和碎片上爆发出的炽烈金芒,彻底吞噬!
那光芒强烈到了极致,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仿佛一颗微型的太阳,在她小小的书桌上瞬间诞生,金色的光芒如同潮水般,从中心点向四周扩散,瞬间填满了整个房间。墙壁、地板、天花板,都被染成了一片耀眼的金色,连空气中漂浮的灰尘,都被照得清清楚楚,像无数颗金色的小星星,在光芒中飞舞。
上官悦下意识地紧闭双眼,试图躲避这刺眼的光芒。但她很快发现,这根本没用——那金光仿佛能穿透她的眼皮,直接作用于她的视网膜,将她的整个视界,都染成了一片灼热的白金色。强烈的光线刺痛着她的视觉神经,让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却因为身体无法动弹,连抬手擦眼泪的动作都做不到。
就在这时,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从那爆发出无尽光芒的鼻烟壶壶口,猛然产生!
那不是普通的、物理意义上的风吹吸力,而是一种更深层的、作用于她整个存在本源的、仿佛来自规则层面的拖拽力。最开始,是她的胸口突然一沉,像被一块无形的巨石压住,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紧接着,一股强大的拉力,从鼻烟壶的方向传来,将她的身体强行向前拉扯。
她的脚,不知不觉间离开了地面,整个人开始向着书桌的方向倾斜,悬浮在了半空中。头发被这股吸力扯得向上飘起,雨衣的下摆也被拉扯着,向鼻烟壶的方向晃动。她的身体像一片被狂风卷起的纸片,毫无反抗之力。
“不——!!!”
上官悦终于在无边的惊恐中,挤出了一丝嘶哑的尖叫。但她的声音刚一出口,就被那巨大的嗡鸣和金光彻底吞没,连一丝回音都没有留下。她拼命地想抓住什么东西,哪怕是桌角、哪怕是椅子,只要能抓住点什么,就能阻止自己被拉扯过去。
她的手指在半空中疯狂地抓挠,试图碰到桌面。终于,指尖碰到了冰冷的桌面,她赶紧用力,将指甲抠进桌面的木纹里,试图借助摩擦力稳住身体。指甲深深陷进木纹,留下了几道白色的痕迹,剧烈的疼痛感从指尖传来,指甲盖被掀翻了一小块,鲜红的血珠从伤口处渗出来,滴落在桌面上。
然而,这一点反抗,在那恐怖的吸力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渺小。血珠刚滴到桌面上,就被金光一照,瞬间变成了金色的小点,然后像被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手指,还是被吸力强行扯离了桌面,继续向着鼻烟壶的方向靠近。
桌上的物品,也开始被这股吸力影响。一本她昨天刚买的小说,从桌角被卷了起来,书页在吸力的作用下疯狂地翻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然后被拉向金光。在接触到金光边缘的那一刻,小说瞬间停止了翻动,然后像被无形的火焰焚烧一样,从书页的边缘开始,迅速化为了最细微的金色齑粉,彻底消失在空气中,连一点灰烬都没有留下。
笔筒里的几支笔,也被吸力卷了起来。一支金属钢笔,在半空中旋转着,笔杆上的漆开始脱落,露出里面的金属,然后金属开始变形、扭曲,最后在靠近金光时,同样化为了齑粉。一支塑料圆珠笔,更是不堪一击,刚被卷起来,就“啪”的一声裂开,笔芯里的墨水洒出来,在金光中瞬间被蒸发,笔身也很快化为了粉末。
她放在桌角的化妆品,一支口红、一盒散粉,也没能幸免。口红被卷起来,外壳在吸力中裂开,红色的膏体露出来,然后迅速融化,变成红色的液体,被金光吞噬。散粉盒被打开,白色的粉末漫天飞舞,却在接触到金光时,瞬间消失不见。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笼罩在她的心头。上官悦的思维在极度的恐惧中,反而变得异常清晰——她明白了,那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鼻烟壶!那是一个陷阱,一个通往未知毁灭的入口!而她那可笑的、试图修复它的行为,竟然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启动这个陷阱的最后一把钥匙!
后悔、恐惧、不甘……无数复杂的情绪,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击着她即将崩溃的意识。她想起了父亲——父亲坐在阳台的椅子上,一边咳嗽一边看她的照片,眼神里满是牵挂;想起了弟弟——乐乐躺在病床上,笑着跟她说“姐,我会好起来的”,眼睛里满是对未来的期待。她还有那么多责任没有完成,她还没有让父亲过上好日子,还没有看到乐乐康复的样子,她不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
“我不能死……我要活着……我要回去……”她在心里疯狂地呐喊,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反抗这股吸力。
她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对抗着那股拉力。肩膀上之前摔倒留下的淤青处,被这股拉扯力撕扯得格外疼痛,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狠狠地撕扯她的皮肉,疼得她几乎要晕厥过去。内脏也像是被一只大手挤压着,胃里翻江倒海,恶心的感觉不断涌上喉咙,却因为身体无法动弹,连呕吐都做不到。
她的意识,在这强光和嗡鸣的双重冲击下,开始变得模糊。眼前出现了重影,金色的光芒中,仿佛出现了父亲和弟弟的脸——父亲在对她笑,弟弟在向她挥手。那些画面一闪而过,又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乱的光斑。
距离金光越来越近了,她能感觉到金光散发出的那种奇特的能量,笼罩在她的周围。她的头发、衣服,都开始出现一种被“融化”的迹象——头发的发梢,开始变得透明,然后慢慢消失;雨衣的边缘,也开始变得模糊,像被水汽笼罩。
终于,她的指尖,最先触碰到了那炽盛的金光边缘。
没有预想中的灼烧感,也没有冰冷的触感,而是一种彻骨的、仿佛连她的存在本身都要被彻底湮灭的虚无感!指尖接触到金光的瞬间,她感觉自己的指尖,好像消失了——不是疼痛,而是一种“不存在了”的感觉,连带着那部分的意识,都变得模糊。
“爸……小乐……”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意识彻底涣散之前,无声地呐喊出了她最深的牵挂。眼泪终于冲破了身体的禁锢,从眼角滑落,却在接触到金光的瞬间,化为了无形的水汽,消失不见。
下一刻,她的整个身体,彻底被那团金色的光芒吞噬。
眼前的金光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绝对黑暗。
没有光线,没有声音,没有触感,没有气味——她失去了所有的感官。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在这片黑暗中彻底失效了,她不知道自己漂浮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仿佛从一开始,她就存在于这片黑暗中,又仿佛她从未存在过。
她的身体消失了,只剩下一缕纯粹的意识,在这片虚无的、连光线和声音都不存在的绝对真空中,漫无目的地漂浮、坠落。
偶尔,会有一些光怪陆离、无法理解的碎片景象,猛地撞入她的“感知”中。
第一次,她“看到”了一条扭曲的星空古道。古道是用巨大的青石板铺成的,石板上布满了深深的裂纹,裂纹里闪烁着微弱的星光。古道的两旁,是无边无际的星空,无数颗星辰在黑暗中闪烁,却又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扭曲着,仿佛被一只大手揉成了一团。古道上没有任何人,只有一股古老而荒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第二次,是一座崩塌的青铜巨门。巨门高达数十丈,门板是用厚重的青铜打造的,上面雕刻着复杂的兽首图案——那些兽首她从未见过,长着龙头、狮身、鹰翼,眼神威严而冰冷。巨门的一半已经坍塌,断裂的地方,露出了里面黑色的空洞,仿佛一个通往未知深渊的入口。巨门周围,散落着无数破碎的青铜碎片,上面还残留着一些模糊的符文,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第三次,是一片破碎的山河幻影。她“看到”了连绵起伏的山脉,山脉上覆盖着茂密的森林,森林里有炊烟升起,似乎有人居住。山脉的脚下,是一条宽阔的河流,河水奔腾不息,向着远方流去。然而,这片看似宁静的景象,却是破碎的——像一面摔碎的镜子,画面被分割成了无数块,每一块都在独立地晃动,有的画面里,山脉在崩塌;有的画面里,河流在干涸;还有的画面里,穿着古老盔甲的士兵,在战场上厮杀,鲜血染红了大地。
最让她恐惧的一次,是一双巨大无比的眼睛。那眼睛不知悬浮在何处,占据了她的整个“视野”。眼白是淡蓝色的,像一片广阔的天空;瞳孔是深邃的黑色,里面旋转着无数颗星辰,仿佛一个缩小的宇宙。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冰冷到极致的淡漠,仿佛世间的一切,在它眼中都只是尘埃。当那双眼睛“看”向她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意识都要被冻结,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她几乎要彻底崩溃。那双眼睛只看了她一眼,就迅速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剧烈的撕扯感,并未随着进入黑暗而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抽象和恐怖。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两股强大的力量,从不同的方向强行拉扯。一股力量将她往左边拉,另一股力量将她往右边拉,她的意识像一块被拉到极致的橡皮筋,随时都有可能彻底断裂。
更可怕的是,她的意识还在被不断地碾压和重组。每一次碾压,都像有一把巨大的石磨,将她的意识磨成粉末;每一次重组,又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将这些粉末重新捏合成“她”。这个过程极其痛苦,比任何肉体上的疼痛都要难熬,她感觉自己的记忆、自己的情感、自己的认知,都在被一点点地剥离、打碎,然后又重新拼接。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那毁灭性的撕扯力,渐渐减弱了。但那绝对的虚无和冰冷,依旧包裹着她,像一层厚厚的冰壳,将她的意识与外界彻底隔绝。她的意识,如同风中的残烛,在黑暗中明灭不定,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清晰的时候,她会想起父亲和弟弟,想起出租屋的小阳台,想起站点里同事们的笑声;模糊的时候,她就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剩下最原始的、对温暖和实感的渴望——她想感觉到热,想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想听到一点声音,哪怕是一声咳嗽、一声鸟鸣也好。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彻底消散,融入这片黑暗的时候,她仿佛感觉到,周围无尽的虚无,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改变。
先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阻滞感,掠过她即将消散的意识——像穿过一层粘稠的果冻,她的意识受到了一点阻力,然后又迅速突破了这层阻力,继续坠落。
紧接着,一些模糊的声音碎片,断断续续地飘进了她的“感知”中。
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作用于她的灵魂层面。声音是粗犷的男声,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极其原始的腔调,发音古怪,她听不懂具体的意思,但能勉强分辨出几个零散的词:“……快……看……”“……那……是……”“……天上……掉……”
声音很遥远,像是从一口深井的井底,向上传来的,模糊而扭曲,却又带着一种真实的质感,让她知道,这不是幻觉。
同时,一种尖锐的、冰冷的触感,开始刺向她虚无的“身体”。
像无数根细小的冰针,从四面八方袭来,刺进她的意识中,带来一阵彻骨的寒意。这寒意不同于之前的虚无冰冷,而是一种真实的、能让她“感觉到”的冷,仿佛她正置身于一片冰天雪地中。
更让她惊讶的是,一股从未体验过的、稀薄而陌生的空气,突然涌入了她的“肺部”——说是肺部,其实她已经没有了身体的实感,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空气带着一股淡淡的、类似草木和泥土的气息,吸入“体内”时,还带着一种轻微的刺痛感,像冰碴子刮过喉咙。
这是她进入黑暗后,第一次感觉到“真实”的东西!
然而,她的意识,已经无法承受这最后的冲击。那一点点微弱的感知,如同被一阵狂风骤然吹熄的烛火,瞬间熄灭。
最后残存的,只有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以及一种正在不断加速坠向某个未知深渊的失重感……
她,还存在吗?
那冰冷和刺痛,是什么?是真实的环境,还是又一场幻觉?
那些模糊的声音……是谁?是救她的人,还是新的危险?
这些问题,都随着她意识的熄灭,永远地停留在了这片黑暗中。她的意识,像一颗坠入深渊的石子,不断下坠,下坠……
下集《异世荒原醒》内容提示: 上官悦在极度的寒冷和饥饿中恢复了一丝微弱的意识。她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天空是诡异的昏黄色,空气寒冷刺骨,四周是望不到边的、覆盖着枯黄蒿草的荒原,地貌与她所知的地球任何地方都截然不同。她衣着单薄(还是穿越那天的快递员工作服),冻得瑟瑟发抖,浑身如同散架般疼痛,喉咙干渴得冒烟。她挣扎着试图爬起,观察四周,巨大的恐慌和茫然席卷了她:这里是什么地方?她怎么会在这里?那该死的鼻烟壶呢?她意识到自己可能穿越到了一个未知的世界,巨大的生存危机和孤独绝望瞬间将她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