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问题接踵而来。
    这里到底是在哪儿?
    冥君上前两步,捏了捏路长远的脸颊:“人族的灵?长老们以前还真没说错,我或许真的没有灵族的天赋。”
    她也就少女模样,穿着一身相当简单的黑色衣裙,修长的青丝及腰,高挑的双腿下是裸露的嫩脚,此刻踏在地面上,将松软的泥土踩出属于少女的痕迹。
    “怎么有温度?”
    冥君似是很好奇,又捏了捏路长远的脸颊,然后拉伸了一下。
    很有弹性。
    “难不成人族的灵就是这样的?”
    冥君似乎把路长远视为他的所有物,左右看来看去的,随后干脆顺着路长远的下巴摸摸揉揉。
    痒痒的。
    路长远这才回过神:“等会,你等会。”
    被冥君揉的浑身不自在,瞧着少女似有着剥他衣服,看看路长远发育的怎么样的意图,路长远只好拍开了少女的手。
    冥君愣了一下,随后竟然勾起了唇:“不错,既然是我的守护灵,就得有个性才是。”
    路长远强行把自己的眼睛从少女的脸上挪开,看向了天空。
    他要确认现在的时间。
    只要是在修仙界。
    无论是在白域还是黑域,都应该要能看见剑孤阳的那一剑才是。
    但此刻,湛蓝的天空上空空如也。
    如果面前的不是幻境,那就只能说明一点。
    这里绝不是路长远所在的那个时间节点,而是起码在五千年前剑孤阳斩出那一剑之前的某个时间。
    给我干哪儿来了!
    之前路长远就好奇,为什么冥君传言是三千年前的人,冥宫的那些断壁残垣上刻画的却是更古老的文字与符号。
    现在路长远明白了,冥君比起修仙界常识里面的三千年要更加久远古老。
    是了。
    三千年前是冥国现,可到底没人说得清,冥君这位修士是什么时候踏入修行的。
    想想夏怜雪吧。
    一千八百年前踏入修仙界,但真的有所记载,却是五百年前动乱时横空出世。
    所以修仙界对于夏怜雪的记载也是修道年月不详,出道就是巅峰,这与冥君何等相似。
    这修仙界到底还有多少老东西啊!?
    时不时就跳出来给路长远整个绝世大活是吧。
    风吹过,扬起少女肩上的发丝。
    冥君拍了拍路长远的肩膀:“走吧,咱们该回族内了。”
    少女伸了个懒腰,姣好的身姿一览无遗,比起裘月寒,她似乎话更多一些。
    路长远回过头:“什么族内?”
    “灵族的族内。”
    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树林,空气中充斥着某种蛮荒的气息。
    一道庞大的灵自山间缓缓起身,朝着冥君低下了头颅,少女牵起路长远的手,一跃而上,踏上了灵的背。
    冥君似是察觉了路长远的疑惑,所以道:“很好奇?这是我们灵族本身的能力,召唤死灵,使役死灵。”
    路长远瞳孔针缩。
    灵族何时有这种能力?
    在如今的修仙界,灵族远没有这种能力,甚至只有个别人才能有类似于梅昭昭的通灵之体——与死去之灵对话的能力。
    你这是个什么灵族?
    斟酌了一下修辞,路长远看向迎着风微笑的冥君,少女似风中的黑蝶般诱人深邃。
    也正是这股风,路长远见到了少女的小巧的耳。
    那绝不是人族有的耳朵,而是尖尖的,有些令人怜爱的耳。
    路长远深吸一口气:“守护灵是什么?”
    “你。”
    我知道是我.路长远有些语塞。
    冥君伸出白皙的手指头,勾起了路长远的下巴。
    “你是我的东西,也是我的守护灵,每个王族都有自己的守护灵,只不过我以前没召唤你出来罢了。”
    路长远这才细细的感知冥君身上的气息。
    差不多是六境开阳。
    未入瑶光。
    所以自己是被冥君以月晷追溯时间,借助联系,强行扯到历史的过去,到了冥君修道的时间段,还成了她的守护灵吗?
    天道怎么会允许的?
    冥君突然将自己的脚放在了路长远的怀里:“给主人暖暖脚。”
    路长远有点想拍开这只玉嫩的足,但想了想,如今形势不明,忍一手。
    绵软的足弓在手中好似上好的暖玉,不施蔻丹却勾人的心惊,只是少了一只碧玉的镯子,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少女似有些痒痒的,于是蹭了蹭自己的脚,却并未抽离,动听的声音传来:“自死亡的念中,糅合王族之血,诞生的全新生命,就是守护灵。”
    这倒是和冥国的规则差不多。
    所以。
    那我是不是还得喊你一声娘想什么呢。
    冥君似是猜到了路长远在想什么,伸出手勾起了路长远的下巴:“你与我的契约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坚固的物事,你要保护我,不然我死了,你也会死的。”
    这一幕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话我以前是不是说过?
    坏了。
    风水轮流转了。
    冥君突然凑到了路长远的身边,琼鼻微颤,尖耳微动。
    好近。
    近到两人的鼻要触碰在一起。
    少女好奇的道:“你身体里面有奇怪的东西,很强,但现在还很弱小,理应如此,我召唤出来的灵,怎么可能弱小。”
    路长远竭力的消化这一切。
    他现在就想知道,该怎么回去。
    等他回去了,非得把裘月寒摁在房间里,仔仔细细的询问裘月寒到底是怎么回事。
    路长远不由得问道:“我们现在回族内,是要去做什么?”
    听闻此言,冥君转过头,对着路长远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
    那是裘月寒绝不会做出来的表情,但现在看起来却仿佛是冥国的妖艳彼岸花绽放,动人心魄。
    冥君说:“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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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家就在这里和你分开了。”
    虚无海的岸边,梅昭昭轻轻的道。
    这位合欢门的妖女如今还心有余悸,那么一大批人进入了冥国,最后出来的竟只有她们三她们两人。
    苏幼绾沉默的点点头,将自己的莲花冠取下,迎风而涨,成为了一座莲台。
    梅昭昭好奇的问:“你要回黑域吗?”
    “我要去道法门。”
    日晷还在苏幼绾的手中,她自然是要去一趟道法门,将东西给夏怜雪的。
    “那就再见啦。”
    梅昭昭挥挥手,丝毫没有留恋的往远处而去,离开了。
    但过了一会,她又飞了回来,看着还没走的苏幼绾,又道了一句:“嗯,那个.那个姓路的如果还活着,你下次见到了,记得与他说,他欠我一个人情。”
    苏幼绾点点头,开口却说的是:“你欠他才对,若不是他,你就死在冥国了。”
    “你!”
    梅昭昭扭头就走了。
    她倒也不是让路长远承人情。
    只是让苏幼绾提醒路长远,他还认识个梅昭昭。
    这位合欢门妖女已经笃定了路长远不仅是个强的过分的男人,而且心很软。
    心很软的男人一向是对女人没办法的。
    撒撒娇,再把暖媚媚的身子凑上去,那男人就什么忙都会帮的。
    苏幼绾并不知道梅昭昭在想什么,就算知道了大约也是不在意的。
    她坐上莲台,朝着白域赶去。
    现在她再不需要提着鸟笼了。
    以前她还留着鸟笼,是想着作为女孩子日后嫁人总得有用得着的地方,现在倒好,她的感情被吃了。
    那怎么办?
    苏幼绾暂时想不到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
    也不知道路公子吃了自己的感情后会变成什么样,会变得满脑子都是她吗?
    此事暂且按下。
    还有一事。
    自己到底是谁?
    苏幼绾几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出生于琉璃王朝,父亲是皇帝,母亲是妃嫔,如今她的父亲因病去世,母亲也早早就死于难产。
    这一切都是如此的清晰。
    她毫无疑问是人类,只是天生有些异于常人罢了。
    苏幼绾一直都是如此觉得的,但是在冥国看见的一幕改变了她的想法。
    那一道剑的光彩,以及被斩下的天道。
    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莲台在空中不停的飞着。
    苏幼绾的伤还未痊愈,但是她管不得那么多了,她要找自己的师尊问个明白。
    莲台已极快的速度横穿天空,几日后,苏幼绾这就又回到了琉璃王朝外的那座慈航庙。
    破败的慈航庙仍旧没有人修缮。
    三两步,银发少女进入了庙内,充斥着灰尘的慈航庙内,那座千手观音仍旧惊悚的吓人。
    较之上一次来,这一次,慈航庙内的蛛网更加严重了,密密麻麻的蛛网似乎在庙内安了家,看起来渗人极了。
    苏幼绾皱起黛眉,叹了口气。
    之前从未有过的想法突然浮上心间,少女抬手,一阵风便传过整座慈航庙,内里的灰尘伴随着风一起卷了出去。
    苏幼绾这才舒展了眉头。
    “师尊。”
    她立于佛像前,运转自己的道,借助联系,佛像再度好似活了过来一般,盈盈的发起了光。
    少女抬起头,用着极为清楚的声音一字一顿的道:“我是谁?”
    半晌。
    少女点点头。
    师尊只是回了她一句,你是人族的命定天道。
    以前听这句话只是觉得师尊在激励她修行,尽快步入瑶光,好扛起慈航宫的未来,可现在再听,却多了数分不一样的意思。
    “师尊,我的感情被路长远吃了不,应该说是,被欲魔控制后,由他吞噬了。”
    少女低垂着眸,半晌竟然有些惊讶。
    师尊刚刚问她,如今有想嫁的人了吗?
    “没有.也不能算没有,只是幼绾还是不太明白,喜欢与爱日后幼绾就会明白?”
    苏幼绾切断了与佛像的联系。
    师尊的状态并不太好,还是尽量少麻烦师尊才是。
    少女走出了慈航宫,心中的疑惑却并未减少半分,反而更多了。
    回家看看吧。
    如此想法陡然自心头出现,以往她可从来没有这种心思。
    叹了口气,苏幼绾决定在去道法门前,暂时在琉璃王朝歇息几日,顺便用以调息。
    很快就要入冬了。
    所以王朝的百姓都穿上了加厚的衣裳。
    苏幼绾自天空上看了看自己,青白色的道袍,一年四季都是如此。
    修行者不知热冷,她也没个妙龄少女的模样。
    也罢。
    少女将繁杂的心思压下,很快落在了皇宫前,新君新气象,四皇子苏落秋竭尽全力在重建上玉京的秩序,这接近半年的时间,他将局势稳固的极好,比起二皇子,他无疑更得民心。
    苏幼绾是在接近落日的时候见到的苏落秋。
    四皇子疲惫的坐在书房内,见到苏幼绾吓了一跳。
    “皇姐怎么突然回来了?”
    苏幼绾淡淡的道:“路过就顺便来看看,见你干的还算不错,也就罢了。”
    苏落秋心有余悸,只好道:“只是做了一些该做的事情,上玉京的百姓也算是能安稳的度过这个冬日,过个好年了。”
    他的话说的极为漂亮,但介于他的确干的不错,苏幼绾也就不做争辩。
    只要百姓无忧,哪怕是又换了新皇帝,琉璃王朝也仍旧可以稳固江山。
    苏幼绾转身准备离去:“我回自己的寝殿休息,明日一早离开。”
    皇帝突然开口:“皇姐,你知道大哥去哪儿了吗?”
    太子至今未归,倒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也说不上多奇怪吧,原本没有机会,只是运气好的四皇子苏落秋得了皇位,自然是要牢牢的把握机会。
    这才没过多久,朝中已换了一批臣子了,如今苏落秋对朝内的把控极强。
    那太子自然是不敢回来的。
    但奇怪的是,苏落秋派出了很多人去打听,太子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就算是不敢回来也该有点消息。
    消失在什么地方,最后见过的人是谁,都应该有个说法,可是太子就是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苏幼绾摇了摇头,没心思理会家里人兄友弟恭的感人故事。
    “莫要烦我,我去休息了。”
    苏落秋苦笑一声,福至心灵间。
    他道:“皇姐何时与那路公子成亲?作为娘家人,虽然大约你们看不上凡人的东西,也总得意思意思才是。”
    银发少女正准备离开的脚步微顿。
    她若有所思的转身:“你为何会觉得,我要嫁与路公子?”
    苏落秋疑惑的道:“这不是肯定的吗?皇姐与那位的性格简直一模一样,依朕依我来看,你们该是般配的才对,难不成皇姐不喜欢他?”
    苏幼绾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不知喜欢是什么感觉。”
    苏落秋这才想起自己的皇姐无情的很,比真的出家人还要无情。
    “这年头,哪儿有夫妻有什么感情,都是成亲了才有感情的。”
    这倒也没错。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就将两个从不认识的人结为了一对儿。
    苏落秋苦笑一声:“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找个喜欢的人成亲是很难的,更何况,喜欢上就不会变心?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牢靠的事情了,喜欢了一两年也就罢了,怎么可能一直喜欢下去。”
    喜欢只是一时的。
    到最后都会变质为习惯。
    习惯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平阳王和他的妻子也婚前没见过,如此也是夫妻圆满,皇姐你还与那路公子见过一面呢,再说了,皇姐.你年纪也大了吧。”
    什么平阳王,苏幼绾根本不记得有这一号人。
    对于修仙者来说,苏幼绾的年纪还属于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但对于王朝的皇女而言,确实到了待嫁的年纪。
    苏幼绾的眼神陡然变得很危险:“四弟?”
    “没什么,没什么。”苏落秋讪笑:“我只是觉得皇姐和路公子很般配。”
    少女的声音有些冷:“收收你的心思。”
    苏落秋的心思昭然若揭,这个姐姐的背景是借不来的,慈航宫超然物外,还在黑域,狐假虎威都没办法。
    但若是路长远成了姐夫,不看僧面看佛面,他这皇帝不就稳当的很了?
    路长远挥剑斩苏无相的时候,苏落秋也是看的清清楚楚的,找个强的过分的姐夫,对于他百利无一害。
    苏幼绾面无表情:“你还是不曾和我解释,喜欢是什么感觉。”
    苏落秋垮起个批脸。
    他哪儿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
    作为皇子,他一天到晚哪有时间想女人,净琢磨着怎么诅咒死自己的大哥和二哥了。
    所以他给了一个最为公式的回答。
    “大约就是,其他人都是一样的凡夫俗子,而唯独你瞧上眼的那人不一样,这个就叫喜欢。”
    这回答说了和没说一样,可也就是这个回答让苏幼绾陷入了思考。
    半晌。
    这位太上的女菩萨问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问题。
    “可若是喜欢的人已经有妻妾,又该如何?”
    苏落秋愣了一下。
    随后用着肯定的语气道:
    “抢!好东西都是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