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猛地坐起来,大口喘息着。
    他拿起放在床边案几上的酒壶,仰头就灌。
    不知过了多久,唐青起身走出卧室,看着满天星辰发了一会儿呆。
    娘的!
    现代社会的夜空和这比,就像是一坨屎。
    跑起来!
    操练起来。
    家族的命运如何暂且搁下,先把小命保住了再说。
    早起的鸳鸯看到大公子在操练已经见怪不怪了。
    “大公子这是要出人头地!”马洪赞美道。
    “大公子。”康信来了,带来了十余册兵书,一脸欣慰之色,“这是伯爷吩咐送给大公子的。”
    老康是世仆,资格老,看唐青等人就如同看自己的儿孙般的。那慈爱的目光让唐青颇为不自在。
    “赏!”
    “多谢大公子!”康信下意识的道:“大公子莫要手太散,须知家业都是积攒起来的。”
    “可我不差钱。”唐青没当回事。
    康信楞了一下,“倒也是。”
    唐家谁最有钱?
    除去公中的财物之外,康信深信,眼前这位大公子最富裕。
    当年陈氏十里红妆嫁到京师,风光无限。嫁妆能让人看的是面子,陈八仙给女儿更多的是里子。
    一小袋米代表了陪嫁的田庄。
    一个算盘代表了陪嫁的店铺。
    具体有多少?
    无人得知。
    但陈八仙在福建富豪榜上排名前几位,想来那些田庄和店铺不少。
    唐青拿着兵书翻阅着。
    “大公子。”马洪过去为他擦拭汗水,唐青不大习惯,可原身就是这个尿性,只好先忍着,慢慢改。
    马洪投了布巾后,回来得意的对鸳鸯说:“以后大公子成了名将,我便是名将的马前卒。知晓周仓吗?关公的马前卒,赫赫有名。”
    “嗯!”鸳鸯也很欢喜。
    “鸳鸯。”
    “何事?”
    “要不,咱们凑一对吧!”
    鸳鸯看着他,马洪摸摸自己的脸,“这脸不算嫩,不过咱跟着大公子前程似锦。”
    “等你做了大公子的马前卒再说。”鸳鸯白了他一眼。
    马洪蹲下,叹息,“大公子此生怕是没有上沙场的机会了,鸳鸯……”
    鸳鸯正惊讶的看着前方,马洪顺着看过去,就见唐青持长弓,一支接着一支的放箭。
    噗噗噗!
    箭靶中心周围,很快密布箭矢。
    这是唐青第一次放开手脚射箭。
    马洪看呆了,直至唐青回身,“马洪!”
    “大公子!”
    “想做我的马前卒?”
    “是。”
    “那就去跑。”
    “跑?”
    “跑!”
    马洪开始奔跑,没几百米就喘的像是狗一般。
    “不行了,不行了……”
    可唐青不发话,马洪不敢停,直至跑到腿软扑倒。
    唐青看了他一眼,“回头苦练。”
    马洪一瘸一拐的跟着唐青去唐贺那里请安,进门之前,唐青回头,“今日放你假。”
    马洪此刻走路都困难,闻言大喜,但依旧装作忧国忧民的模样,被唐青踹了一脚,这才装作不舍的模样告退。
    唐贺和韩氏端坐着,唐立已经来了,见到唐青后不满的说:“大哥,请安要早。”
    小老弟这是要背刺我?
    唐青说:“请安贵在心诚。”
    “大哥来晚了也是心诚吗?”唐立反击。
    “我卯时初就开始练武,接着读兵书,知晓这是为何吗?”唐青叹息,“我是袭爵的嫡长孙,我出息了,爹娘也与有荣焉。”
    唐立哪里说的过他,韩氏见儿子吃亏,便助拳,“那是你自家的好处。”
    “母亲却不知一句话。”唐青看着柳眉倒竖的韩氏,好整以暇的说:“三十年前子看父,三十年后父看子。爹,你说可是?”
    唐贺抚须,很是欣慰,“大郎长大了,为父很是欢喜。”
    韩氏看着唐贺,唐贺干咳一声,在战争爆发之前起身道:“今日有人约我商议事儿,午饭就不回来吃了。”
    韩氏忍不住嘲讽,“夫君这是要去商议国家大事?”
    不就是去吃喝玩乐,何必弄个高大上的借口。
    可唐贺竟点头,“如今朝野为了陛下亲征之事争执不休,我虽不在朝中,也该出份力。”
    唐青给小老弟一个挑衅的眼神,“我还得去宫中,先走了。”
    走出不远,唐青听到韩氏恨铁不成钢的对小老弟说:“往日让你好生读书你不肯,看看,他一句话就让你哑口无言,连我都跟着丢人。”
    “娘,你也没说过大哥。”
    “怎么说话的?”
    “大哥。”唐幺幺的叫嚷打断了唐青的窃听,他抬头,见唐幺幺不知从哪蹭了一身泥,手中拿着的是什么……花花绿绿的蛋。
    “鸟蛋?”
    “大哥,花花说这蛋能孵出小鸟来。”唐幺幺得意的道:“我要孵小鸟。”
    “知道怎么孵吗?”唐青问。
    “花花说老母鸡都是捂着自己的蛋,我也把它捂着。”
    唐青觉得妹妹有些傻,“会臭的。”
    “不会。”
    唐幺幺抱着蛋跑了,很快传来韩氏的呵斥声,“看看,看看你这是又去哪滚来,这是什么……”
    啪!
    唐青听到了蛋碎的声音。
    “哇!”
    六岁的孩子嚎哭的声音让人头痛,唐青加快脚步跑了。
    今日操练依旧。
    大多数武勋子弟都多了几分认真。
    唐青依旧表现平庸。
    王钟在台阶上观察着,能带着这群武勋子弟操练也是资历,顺带还能和他们背后的家族拉上关系。
    当初争夺这个职位时,王钟并不占优,他冥思苦想一夜,第二日进宫求见王振,说自家回去翻看族谱,发现自己竟然是王振的远房族侄。
    叔父,您就是我的亲爹一般啊!
    于是一句翁父,便换来了这个职位。
    可这位老兄在此之前和同僚提及王振时,张口权阉,闭口奸佞。
    有了好处就成了翁父。
    比亲爹还亲的那种。
    等跟着皇帝亲征归来,这份资历就能换成升迁的资本。
    想到这里,王钟的眼中多了几分炽热之色。
    操练结束,王钟干咳一声,“都来。”
    众人围成一个圈,王钟拿出一张图,上面画着的是山脉。
    卧槽!
    谁画的,好丑?
    唐青腹诽,有人却大喇喇的说:“这谁画的,真丑。”
    王钟抬头,面无表情的说:“本官。”
    那人讪讪的缩进了人群中。
    “看这里。”王钟指着图上的一个点,“这是山寨。”
    一个点代表山寨……唐青脸颊抽了抽。
    “后面是家眷的住所。”又是一个黑点。
    王钟问,“你等觉着,当如何攻打?”
    众人七嘴八舌,有人说从正面攻打,有人说弄了投石机来,先给匪徒们来几发……
    石茂说,“强攻会死人,死不少人。”
    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众人沉默了,刚才支持强攻的,恨不能时光倒流,把自己的嘴用针线缝住。
    陈雄说:“我觉着,可偷袭后面。”
    “后面?后面是家眷。”有人说,“惊动了贼人,反而失去了突袭的机会。”
    “非也!”陈雄得意洋洋的道:“咱们先活捉贼人的家眷。”
    “活捉有何用?”有人问。
    陈雄说:“看着自己的妻儿刀斧加身,贼人内部必然混乱,咱们再顺势掩杀,必胜无疑。”
    林现大声高呼,“陈兄果然有名将之姿。”
    两个无耻之徒!
    众人腹诽。
    “陛下来了。”
    众人闻声赶紧站好,随即英宗和王振一前一后到了校场。
    “见过陛下。”
    众人行礼,英宗点头,“樊忠乃勇士,来,你来看看这些年轻子弟如何?”
    一个头发斑白的将领走上来,他身材魁梧,目光炯炯。
    唐青已经愣住了。
    樊忠!
    据说就是这位在土木堡之变中锤杀了王振。
    王振和樊忠不和,见英宗对樊忠亲切,眸色冷了些。
    樊忠沉声道:“陛下,要想成就精锐,必须见血。”
    王振淡淡的道:“咱已经有安排了。”
    “不知是何安排?”面对权倾朝野的王爸爸,樊忠不卑不亢。
    “剿匪!”
    唐青在偷偷观察着英宗。
    二十出头的皇帝看着颇为温和,目光转动间,却又有几分散漫的味儿。
    这便是著名的大明战神,瓦剌留学生,叫门天子。
    这位帝王的一生充满了争议,土木堡之变葬送了祖宗遗留的最后精锐,特别是武勋死的特别齐整,以至于此后文武渐渐失衡,文官统御大明。
    被幽禁数年后,由石亨等人簇拥着发动政变,二度登基,据说代宗就是被他弄死的。
    杀于谦!
    朝政被石亨等人操控。
    啧!
    给个昏君的评价不过分吧?
    唯一的功绩就是临死前,遗诏废除了殉葬制度。就这个事儿,此后的后宫嫔妃们都该为他早晚三炷香。
    英宗勉励众人一番就走了。
    武勋子弟们被帝王的一番话弄的兴奋不已,恨不能马上就出发去剿匪。
    “后日出发。”王钟交代了一番,随即散去。
    “唐青留下。”
    唐青愕然回头。
    我和你不熟啊!
    这是啥意思?
    石茂疑惑的看着这一幕,“王钟和唐氏可有交情?”
    好友说:“不曾听闻。”
    “若是王钟偏向他,咱们不好动手。”
    “王钟不是傻子,唐氏能给他什么,值当他为此得罪石参将。”
    “是啊!”
    唐青也是这么想的。
    他走过来,王钟干咳道:“后日,你跟着本官。”
    石茂等人必定会寻机对唐青下手,跟着王钟,便是最好的自保方式。
    可王钟为何主动出手相助?
    莫非!
    我是他失散多年的兄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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