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里只剩下了李勇和唐青二人。
    李勇想着先前马顺的狠厉眼神,心中不禁一颤。
    “锦衣卫那边说了,谁的辖区出事,便寻谁的晦气。”李勇叹息,“锦衣卫出手,咱们便是待宰羔羊。你说这是危机,也是机遇……话太大,仔细说说。”
    这可是谋略。
    换后世那些咨询公司,没有大价钱你就想白嫖,你在想屁吃!
    唐青心中冷笑,但当下他要在西城兵马司大展拳脚,首要任务就是获得李勇的信任。
    否则那三个副指挥看似和气,暗地里捅刀子可不会手软。
    “李指挥。”唐青抬头,“此次君臣之争看似为了陛下亲征只是,实则……”
    “实则什么?”李勇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唐青这边倾斜。
    唐青叹息,卖了个关子。
    李勇忍不住催促,“赶紧说。”
    唐青知晓适可而止,“此次君臣之争,必然会倒下一片。若是李指挥能在此次大战中表现出色。宫中岂会不知?”
    李勇的心猛地一跳,“你是说……王振?不,王太监。”
    “对。”唐青点头,“不过,更要紧的是陛下。”
    “陛下怎么?”李勇追问。
    唐青摇头,“我只是有些不成熟的猜测,不可说,不敢说。”
    “你!”李勇大怒,可转念一想,下意识的摆摆手,“去吧!”
    唐青告退,李勇起身在大堂里踱步,越走越急。
    “备马,本官出去巡查。”
    李指挥一路巡查到了自家妹夫打工的地儿,英国公府。
    “你来作甚?”英国公府管事张帆见到大舅哥有些不满。
    面对妹夫,李勇的腰弯着,陪笑道:“妹夫,我这有个事儿。”
    “麻烦事自家去处置。”张帆冷冷的道。
    你特么当初娶我妹子的时候可不是那么说的!
    当初张帆新婚,对美貌的妻子很是满意,对李勇也颇为客气,拍着胸脯说此后有事儿只管开口,有英国公在,京师谁敢不给我面子?
    如今张帆提起裤子就不认大舅哥,让李勇暗自不满。
    李勇笑道:“这不,先前锦衣卫马顺把咱们叫去,让咱们……”,他看看左右,“让兵马司盯着京师,监听那些反对陛下亲征之人。我在想,这事儿是不是该告知国公。”
    张帆一怔,“国公哪会理这等小事儿。”
    “这不是小事。”李勇现炒现卖,把在唐青那里得的分析说出来,“这可是君臣之争,弄不好许多人会倒台呐!”
    “危言耸听,等着。”
    张帆负手走着八字步走了,背后李勇冲着他的背影无声呸了一下。
    张辅老迈,每日没事儿便在佛堂里坐着,或是念诵经文,或是看书。
    佛香浓郁,让堂外的张帆不禁打个喷嚏。
    张辅低着头在看佛经。
    张帆行礼,“国公。”
    “嗯?”张辅抬头,眼神有些茫然,见是张帆,淡淡道:“何事?”
    张帆把李勇那番话转告。
    “监听百官?”张辅的政治敏感性不是张帆和李勇能比的,“糊涂!”
    张帆哪里知晓,只能赔笑道:“这是小人亲戚胡言乱语。”
    麻批!好你个李勇,这就坑了我一把,回头看我咋收拾你。
    张帆还在暗自发狠,就听张辅叹息,“真要亲征,便不可自乱阵脚。若是闹得君臣离心了,大军在外,如何能安心?糊涂!”
    “啊!”张帆一怔,心想原来国公是说陛下糊涂?
    张辅摆摆手,“你那亲戚不错。”
    “都是……都是运气。”张帆赔笑道,腰杆弯曲的就像是盆景。
    “我知道了。”
    “是。”
    张帆回到门房那里,对李勇说,“国公说知道了,另外,此事后续若有大变,及时来报。”
    “好。”李勇知晓自己得分了,喜滋滋的回去。
    在西城兵马司的大门外他看到了准备出巡的唐青,便叫住他,“此事你看后续会如何?”
    “指挥说的是……”唐青故作不解。
    指点上官要讲究方式,唐青先前一番话让三个副指挥各种羡慕嫉妒恨,此刻再出手指点李勇,搞不好就会弄巧成拙。
    “蠢货!”李勇心中火热,骂道:“本官问的是,此战谁会赢?”
    当然是王爸爸……唐青苦笑,“您高估我了。”
    “也是。”李勇心想唐青也就是借着伯府的地位知晓些朝堂消息,论聪明哪里比得过我,罢了。
    他摆摆手,就像是提起裤子不认账的白嫖老哥。
    艹!
    唐青暗自比划个中指,上马后突然一怔。
    此战最终是王爸爸大胜,英宗得以亲征,可土木堡大败后,谁是赢家?
    英宗被俘,王振被捶杀。
    文官!
    文官才是赢家。
    输家是武人,还有大明。
    多年积攒的兵马辎重尽数毁灭,或是成了强大也先的战利品。
    从此大明武人再无翻身的机会。
    卧槽!
    唐青回头,总觉得有些人在背后看着自己阴笑。
    读史时,总觉得这个时代被蒙着一层面纱,那些影响历史进程的事件背后,仿佛有只无形大手。
    是谁?
    唐青不知道。
    管特么的!
    唐青带着人巡查了一番,路过三法司时,那些门子看向他们的眼神颇为轻蔑。
    “都说咱们是夜壶。”钱敏悻悻的道。
    “他们也是夜壶。”唐青说。
    “三法司可无人敢惹。”钱敏觉得老大有些飘了。
    唐青笑了笑,三法司不也是工具?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烦恼,说起来,大人物的烦恼许多时候更多。
    活的简单更幸福,当然,得在能吃饱穿暖的年代。
    否则食不果腹,衣不遮体,你给老子说什么越简单越快乐,大巴掌抽不死你。
    唐青特地带着人在豪商贾山家外面转了一圈。
    看,咱们收钱办事,童叟无欺。
    每月五十贯,唐青按规矩分润之后,各自拿了好处,弓手们士气大振,钱敏欢喜,就是不满马聪也得了钱。
    “多谢。”贾家的门子拱手。
    西城多豪商,权贵也不少。大伙儿都想着三法司在西城,谁特么敢不长眼来讨野火?
    就像是后世,把家安置在机构旁边一个道理。
    贵人多,有钱人多,催生出了各种商业模式。
    比如说酒楼就多不胜数。
    “老马,仔细想想,是要安全,还是要那点蝇头小利。”钱敏一路给那些酒楼老板上课。
    “知晓贾山吗?家中管事被人杀,如今我兵马司的人隔三差五在附近巡查,贼人再不敢窥探贾家。”
    唐青自然不会亲自出马,他在不远处站着,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子从边上的小酒馆里踉踉跄跄的出来。
    上午就喝醉,不觉得难受吗?
    唐青摇摇头,男子抬头,醉眼朦胧的看着他。
    咦!
    这不是王钟的随从梁兄吗?
    梁河也看到了唐青,一怔后,他踉踉跄跄走过来,嘴里的酒气熏死人了,“你是……你是唐青。”
    唐青冷漠看着他。
    王钟死后,作为他的随从,梁河的境遇不问可知。
    “你……”梁河指着唐青,“我想了许久,赌徒……进门不许带刀,要……要搜身。那……那是谁杀了王千户?老子想啊想……是你!”
    唐青心中一震。
    “只有你。”梁河的身体摇摇晃晃的,“只有你才有杀千户的动机。”
    这厮不是喝醉了,而是在蹲守我!
    唐青见梁河眸色渐渐清明,心中微冷。
    梁河身体往前,几乎贴近唐青,低声道:“给我钱,我便绝口不提此事。”
    他身体后撤,夸张笑道:“你可以不给试试。”
    唐青冷冷看着他。
    “我知晓石家对你数度下手,你说,我若是去寻石家说这番话,石家会如何?”梁河笑道:“明日,明日下衙后,就在这家酒楼,我要五百贯。你,可以不给试试。”
    梁河缓缓后退,一边后一边笑。
    钱敏过来了,指着梁河,“唐指挥,可要小人弄他。”
    “酒疯子罢了。”
    “酒疯子?哈哈哈哈!”梁河大笑而去。
    唐青神色如常,带着人继续巡查。
    中午就在外面吃,唐青要了两张肉饼,一碗醪糟汤圆,堪称是碳水大聚会。
    吃了午饭,唐青坐在外面乘凉。
    因大同一线战事日紧,石家最近偃旗息鼓,也是不想给石亨惹麻烦的意思。
    唐青回想了一下那日杀王钟的经过,自觉没留下痕迹。
    可许多事儿不需要痕迹,也不需要证据。
    王钟并无死敌,那么谁会杀他?
    赌徒进门之前要搜身,那日用刀捅了王钟的就不是赌徒。
    而且王钟身死的地方,侧面就是个藏人之处。
    合并这些信息,加之石茂想到王钟把唐青安排和自己等人一组,准备出城操练的事儿。
    唐青倒吸一口凉气。
    老子小看了天下英雄。
    石家顺势发难,只需广造舆论,便能引起重视。当下文官们正想寻武勋的把柄,得此线索,那些文官会如疯狗般的寻找唐青的错处。
    他们只需沿着案发地询问,唐青仔细想想,那日少说有十余人看到了自己,虽说他低着头,可难保啊!
    大意了!
    唐青心中微冷。
    怎么办?
    他坐在那里,手中拿着茶杯,突然猛地把茶水泼了出去。
    不远处一家酒楼的二楼上,窗户开了一半,梁河就在窗后盯着唐青,笑道:“老子就不信你不害怕,明日老子请人来蹲守,擒贼擒赃,捉奸捉双,你唐青必将身死名裂!”
    唐青在发呆,梁河越发得意,“老子回去就搬家,杨家客栈那里偏僻,老子就不信你能寻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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