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月站稳,车厢里的随行丫鬟狼狈爬出来,看样子脚受伤了,一边惨哼,一边说车夫各种不靠谱。
    “还敢说仔细检查过马车,回去定然告诉老爷。”
    “好了。”邱月止住丫鬟的碎碎念,福身,“多谢唐公子。”
    “客气了。”邱月称呼唐公子,而不是唐指挥,这个就很妙了。
    邱月蹙眉看着马车,从此处徒步回家有些远,一时间作难了。
    唐青回身对一个弓手说了几句话,随即便走进边上的酒楼,这也算是巡查。
    过了一会儿,一辆大车驶过来,随行的竟是那个弓手,他把唐青请出来,车夫下车行礼,“见过唐指挥。”
    唐青指着邱月,“听从这位小娘子吩咐。”
    车夫低头,“是。”
    “你……”邱月没想到唐青竟然想的这般周到。
    唐青笑道:“我身为兵马司副指挥,弄辆车不难。”
    “多谢了。”
    “客气。”唐青颔首,“马洪。”
    “小人在。”狗腿子眉眼通透。
    “你一路跟着小娘子,务必护得周全。”
    “是。”
    邱月不知车夫来历,有些不安,唐青令随从跟着护卫,让她心中一松。
    上车后,邱月最后看了唐青一眼。
    一个男子正恭谨给唐青禀告什么,唐青神色从容,一边听,一边冲着她挥手。
    “如今咸宜坊群防群治工作进行的如火如荼,作奸犯科的被抓了不少,剩下的怕了,不敢出手。那些百姓急了,便开着门,眼巴巴盼着有贼人上门。”
    唐青说:“这是主动性,当鼓舞。”
    “是,还有一事。安富坊那边刚闹出事儿,两个公子哥在青楼起了冲突,大打出手,随后呼朋唤友混战……小人来时,兵马司的人姗姗来迟……”
    “干得好!”唐青冲着邱月温和挥手。
    车帘放下,邱月靠在车壁上,闭上眼,脑海中都是那人马如龙的画面。
    马车倾倒很危险,唐青不顾自身安危冲过来解救她,勇气和骑术,以及身手缺一不可,这可不是什么无能纨绔和庸俗之辈能做到的。
    “灵儿……”邱月想到了陈灵儿以往提及唐青时的兴奋,不禁摇摇头。
    舔狗眼中的女神,在别人眼中往往俗不可耐。他们希望女神能高看自己一眼,却不知自己只是女神对外炫耀自己魅力的工具人。
    备胎……备胎你也得有那个实力。
    要么俊美如芝兰玉树,要么腰缠那个啥……想歪了吧!是腰缠万贯。
    否则舔狗注定就是舔狗。
    邱晟年少中举成名,随后生了一场病,郎中说要少折腾,他便熄了出仕的心思,在家读书。几年后文章动士林,不出仕,却成了大儒。
    “爹。”
    邱晟放下手中书,抬头看着女儿,“这是怎地了?”
    邱月说:“先前马车倾倒。”
    邱晟起身,他的个子也很高,仔细看看女儿,“可有碍?”
    “并无。”邱月抬头,“爹,文绉绉的好玩吗?”
    邱晟哈哈大笑,“我昨日算了一卦,今日当有一劫,没想到却是应在了你这里。”
    邱月无奈,“爹!”
    邱晟笑眯眯的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马车倾倒而无恙,可见我儿必将有好事。”
    “哪有!”邱月摇头,随即想到了唐青那厮。
    这算是好事?
    兴许,算吧!
    “老爷。”仆役进来,“有客来访。”
    邱月告退,转过书房,就听到笑声。
    “云溪公!”
    邱晟家乡有一条叫做云溪的小河,这年头上了年纪,有了声望的中老年人都喜欢为自己取个号。
    邱晟便以云溪为号。
    “陈兄。”
    “云溪公,先前宋瑛领军北上了。”
    “怎么?不妥?”
    “陛下在投石问路。”
    “你是说陛下是在试探百官,不对。”邱晟说:“宋瑛北上,大同一线得到增援,兵强马壮,若是击败了也先,陛下再无借口亲征。”
    “果然是云溪公。”那人说:“陛下此举便是试探,若是也先败北,那是陛下有识人之明,堪称明主,他们担心陛下会效仿太宗皇帝北伐。
    若是宋瑛不能取胜,陛下便可顺势亲征。”
    “宋瑛北上后,大同一线名将云集,若是不能取胜,陛下再开口亲征,却是不好反对。”
    “没错,他们在商议,看看可有法子阻击陛下亲征之议。”
    “来,喝茶。”
    邱月听到这里便走了。
    君臣之争对于闺中少女来说很遥远,还不如院中花开花落重要。
    对于李元来说,最重要的便是自己的辖区平安无事。
    “谁带的头?”
    遍地狼藉的青楼大堂内,李元面色铁青。
    几十个豪奴和贵公子躺在地上哼哼唧唧,有人在咒骂,有人发誓要报复……
    “李指挥哟!”老鸨一瘸一拐的来了,“先前只是争夺姑娘,后来不知谁扔了一坛子酒水,顿时就打起来了。”
    “谁扔的可看到了?”李元问。
    老鸨苦笑,“人那么多,都在看姑娘,谁会注意呢!”
    李元令人去查问。
    折腾到了午时,一无所获。
    “李指挥,吃点吧!”手下买来了李元往日喜欢的吃食,他看都不看一眼,“吃吃吃,就特么知道吃,赶紧查!”
    忙碌到了午后,李元饥肠辘辘的回到兵马司。
    “李指挥,肖御史来了。”门子悄然说道。
    五城兵马司看似独立,可上面还派了巡城御史为监察,李勇哪怕背靠国公府,遇到权利极大的巡城御史,也只得低头。
    双方不是上下级,但架不住巡城御史有监察权啊!
    李元心中一个咯噔,刚想找个借口遁了,里面来个杂役,“见过李副指挥,李指挥有请。”
    草泥马!
    李元强笑道:“马上就来。”
    他想拖延一下,可杂役却盯着他,不时催促,“李副指挥赶紧吧!李指挥等着呢!”
    李元一直找借口拖延,许久依旧没看到唐青的影子。
    唐青不在,他的锅往哪丢?
    李元无奈去了大堂。
    肖云面色沉凝,李勇神色尴尬。
    “攘外安内,内部不靖,如何攘外?”肖云看着进来的李元,脸色愈发难看。
    巡城御史没有专门办公地,平日里四处巡查,遇到要处理的事儿现场处置,不能处置的,便借用兵马司的官衙办事。
    “见过肖御史,见过李指挥。”李元行礼。
    他没看到陈章华等人,显然这些老油条提前知晓了肖云要来,都特么找个借口跑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不对吗?
    “安富坊谁的辖区?”肖云沉声问道。
    “是下官。”李元低声道。
    呯!
    肖云一拍桌子,“连续两日,安富坊内不得安宁,今日更是大打出手,连宫中都知晓了。无能之辈,说的便是你等!”
    李勇颜面无光,更担心自己被弹劾,“肖御史,此事本官已经令人去查了,这不……李副指挥,可有结果?”
    锅来了。
    李元不敢不接,再说那是他的辖区,李勇只有领导责任。
    “下官刚从现场回来,是些公子哥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李元说。
    “争风吃醋?”肖云冷笑,“那些入室偷盗,打砸抢,拦路抢劫的是什么?”
    “那是有人陷害!”李元抬头,李勇微微摇头,有些失望。
    在这等时候他需要李元痛快的认错,如此才不会牵连到他。
    李元,果然不顾大局。
    肖云一怔,淡淡的道:“谁?”
    这等害群之马,抓出来,作为典型严惩,才好彰显自己的才干。
    “副指挥唐青!”
    肖云看了李勇一眼,李勇心中大骂李元,说:“那是另一个副指挥。”
    “安富坊究竟是谁的辖区?”
    “李元。”
    “那唐青为何要出手陷害你?”
    李元楞了一下,是啊!人唐青为何要陷害你?
    你要说争夺升迁的机会,李勇如今好端端的做着自己的指挥,谈何升迁?
    恩怨从何而来?
    李元楞住的一瞬,被肖云看在眼里。
    “唐青初到兵马司,对我等老人颇为无礼,下官看不过去,便和他争执了数次。”李元避重就轻。
    “唐青何在?”肖云问。
    “去个人,把小……把唐青叫来。”李勇吩咐道。
    没多久,陈章华和常彬来了。
    二人早上得知肖云要来,赶紧寻个借口就溜了。这不,掐着时间点回来,本以为肖云走了,没想到还在。
    二人交换个眼神,都知晓今日兵马司要出事儿了。
    “唐副指挥求见。”杂役进来。
    唐青进来,看到这个场面先是一怔,随即行礼。
    “你便是唐青?”肖云问。
    “是。”唐青颔首,神色自若。
    他纨绔无能的名声,看样子连肖云都知晓了
    李元看在眼里,不禁暗喜。他悄然给陈章华一个眼神。
    ——大好机会,搞死唐青!
    陈章华犹豫了一下,李元挑眉,暗示自己愿意让出些利益。
    陈章华看看唐青,再看看肖云,觉得今日唐青在劫难逃。
    于是他轻轻点头。
    大事定矣!
    李元暗喜不已。
    只要陈章华站在自己这边,肖云发难,二人顺势一推,唐青在劫难逃。
    唐青垮台,我李元在兵马司的威望仅次于李勇。我再去走些门路,等李勇调离后,指挥之职舍我其谁?
    李元恨不能大笑出来,此刻只能极力忍着喜悦之情,束手而立。
    肖云问:“为何不尊前辈?”
    唐青笑了,“这定然是李元那厮告状吧?”
    啧!
    这话有意思了,肖云没回答。
    唐青继续说:“下官甫到兵马司,对李指挥,对三位副指挥都颇为尊重。不过,李副指挥却不知为何对下官敌意颇重,频繁挑衅。”
    “你这是血口喷人!”李元冷笑。
    有陈章华帮衬,唐青的话谁信?
    至于常彬,这厮不会在这等时候出手。
    “我血口喷人?”唐青莞尔,“说实话,三位副指挥,我确实是不尊重其中一人。那人卑鄙无耻,且嫉贤妒能。”
    肖云挑眉,心想果然是一出好戏,且看这纨绔舌绽莲花。
    “那人便是你,李元!”
    唐青指着李元。
    李元冲着肖云行礼,“请肖御史做主。”
    ……
    双倍月票的最后两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