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宏扣下了西城兵马司的人,消息传出,多少人都在盯着侯府,盯着西城兵马司的动静。
文官们摩拳擦掌,就等着抓到机会抓把柄。
至于西城兵马司,不过是双方角力的道具罢了。
工具人,多看一眼都是错。
一群人眼巴巴的看着侯府,没想到……
“郑宏放人了?”
“是。”
“本想看一出狗咬狗的好戏,没想到啊!”
外界大失所望。
锦衣卫中,马顺抚须,有些纳闷,“郑宏是改性子了?”
郑宏家丑不可外扬,唐青也不会主动宣扬此事。
在这等大势下,谁冒头谁死。
低调才是王道。
郑宏本担心唐青会大肆宣扬,为唐氏造势,没想到唐青却偃旗息鼓。
“果然是唐继祖的种,没胆的性子一模一样。”郑宏阿Q一番,随即陷入到和文官的撕逼大战中。
咸宜坊中,文人们在各处聚会,慷慨激昂的声讨武人。
他们人多,且嘴炮无敌,一时间,舆论纷纷转向,大多数人都觉得武勋太过跋扈。
“武勋跋扈,非大明之福,非陛下之福。”
王振拿着奏疏,笑了笑,“舆论转向了。”
马顺弓着腰,“翁父,要不,咱们也造势吧!”
“人手何来?”王振问。
“武勋家中奴仆无数,让那些人去各处宣扬文官的无耻。”马顺觉得这是个妙计。
“蠢材!”王振指指他,“知晓读书人最擅长的是什么?”
“不知。”马顺对王爸爸很是老实。
“读书人最擅长的便是指驴为马,颠倒黑白。你以为读书读了什么?读的是人心人性。”
马顺一怔。,“翁父,不是说先贤教授的都是圣贤学问,那应当都是教人向善的吧!”
“一个人学了善,却要去争名夺利,你觉着他学的善会变为什么?”王振负手,想起了当年时光。
“把善用去争名夺利……那善不就是……虚伪的,那……那是一群伪君子!”
“孺子可教。”王振当年曾教过书,久违的指点人的感觉让他颇为惬意,他悠悠的道:“咱当年便是看穿了这一切,这才进了宫。”
王振是自我阉割进宫,提及此事,他下意识的低头,怅然唏嘘。
马顺说:“翁父,那外间舆论难道就不管了?”
“造舆论,武人不成。”王振摇摇头,“不过再多舆论,也不及陛下一道旨意。”
马顺笑道:“是了。”
“先不急。”王振说:“此次文武之争,什么牛鬼蛇神都跳了出来。咱想看看,这最后都还有谁!”
马顺回到锦衣卫,当即令人去传话,让五城兵马司的指挥来议事。
唐青来的最晚,进来后,西城兵马司指挥王立祥说:“唐指挥是个大忙人呐!”
——锦衣卫马同知都没你忙。
这个眼药上的好!
时机恰到好处。
马顺眸子里多了些阴郁之色。
唐青说:“先前有人在咸宜坊集会,说是要叩阙,本官刚处置完毕。”
马顺心中一紧,“是谁?”
若真的发生了叩阙的事儿,王爸爸能用鞋底抽死他。
“是几个文人,喝多了说什么当下朝中皆是佞臣,野有遗贤,当叩阙让君父知晓……”
原来是牢骚……马顺松了一口气,王立祥笑道:“这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我吃你家米了……唐青看了王立祥一眼,说:“上面吩咐盯紧各处舆论,及时妥善处置。叩阙之事看似牢骚,可许多事儿谁知道呢?我等执掌京师治安,本官以为,当秉承一个念头……”
“什么念头?”有人问。
唐青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防患于未然。”
“说的好!”这话堪称是经典,马顺越看唐青越顺眼,“这话你等当牢记,奉为座右铭。”
几个指挥使都是老前辈,却被唐青这个代理指挥被压了一头,心中别提多难受了,还得低头表示认可。
唐青突然说:“王指挥撇嘴作甚?对马同知不满?”
卧槽尼玛唐青!
王立祥暗怒,赶紧解释,“马同知,下官嘴里长了火疮。”
马顺盯着他,“看着自己的辖区,别生事。否则……锦衣卫大狱便是为你等而设!”
“是。”王立祥汗流浃背。
马顺若是要弄他易如反掌。
王立祥偷瞥唐青,眼神凶狠,唐青笑吟吟的准备开口,王立祥被吓的赶紧低头。
“马同知,如今咸宜坊中的文人大多都参与了此事,声势浩大,下官最近四处巡查,怕是不得空……”
王立祥不禁愕然,心想马顺乃是王爸爸的心腹走狗,令权贵百官胆寒的强人,但凡有机会和马顺套近乎,谁会放弃这个机会?
马顺刚表现出了对唐青的赞赏之意,这时候唐青却主动疏离。
这厮是傻了还是傻了?
马顺本想看看能否把唐青拉过来,作为自己的心腹,没想到却被婉拒。
他刚想发怒,却突然笑道:“本官知晓你刚正不阿,罢了,最近你多盯着西城就是。”
“是。”唐青告辞。
晚些各自散去,王立祥纳闷的道:“马同知这是改性子了,不吃人,吃素?”
按照他的理解,马顺被唐青扫了面子,就该当即出手。
走在前面的北城兵马司指挥刘欣然说:“唐青曾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等人眼中只有公事,岂会软了膝盖献媚谁?”
这话暗讽王立祥,王立祥却没有察觉,他一拍脑门,“这官场上何时能有此辈容身之地了?”
君子存身艰难,故而历史上能看到许多正直的人主动退出官场,不是清高,而是官场的氛围和他们的秉性格格不入。
唐青的人设是刚正不阿,所以当他表现出了这种特性时,就是在提醒众人:我是刚正不阿唐子昭。
马顺虽然跋扈,可也不会和一个有利于自己的人较劲,至于什么刚正不阿,只要这份刚正不阿不涉及到马顺,管他屁事。
正邪从来都不是泾渭分明,更多时候是以利益来决定自己的立场。
当下唐青执掌西城兵马司,便是马顺的伙伴。
王立祥没弄清这一点,所以被唐青轻松弄了个灰头土脸。
唐青在咸宜坊巡查,晚些寻了家酒楼进去歇息,吩咐人把附近混混头目找来。
“见过唐指挥。”
几个混混头目见到唐青,恭谨的就如同见到了亲爹。
“那些读书人可有动静?”唐青问。
一个混混头目说:“小人先前得知,有一群读书人准备去堵截武安侯。”
“堵截?”唐青一怔。
“武安侯最近频频夜出,那些读书人挑选了一些健仆,准备堵住武安侯叫骂。”
激将法吗?
唐青沉吟着,几个混混头子相互使眼色,但谁都不敢动。
刚开始唐青用利益来驱使两坊混混和百姓,让这些人心生轻视之意。
混混就如同异族,只服打。至于好处,你给的越多,他们越轻视你,乃至于觊觎你的家底。
封二之死宛若一记惊雷,震撼了整个咸宜坊混混圈。
原来唐青那厮不只是会给好处,还特么会杀人啊!
杀鸡儆猴便是这个味儿。
“此事盯着,有变动及时来报。”唐青摆摆手,混混头目们告退。
陈骏随即走进来,“大公子。”
“嗯!”唐青以手扶额,看着自己的大掌柜,“最近如何?”
“不错。”陈骏眼有忧色,“如今京师暗流涌动,以西城为甚。大公子若是不小心……以我之见,大公子不如舍弃了京师,先去福建一阵子,伺机而动。”
“老陈,你的心思我知。”唐青也想去福建,依靠外祖陈八仙的雄厚资本,他可以打造一支船队,带着人马出海,打出一片新天地。
但此刻的海外拓荒太特么艰难了,他又不是方醒,有仓库做底子,去到哪都能快速崛起。
要想在海外立足,乃至于雄踞海外,从白手起家开始,没有二三十年,压根不可能。
而其中要经历无数危机,但凡一次无法度过,就会身死道消。
所以,唐青放弃了这个想法。
如今他身为代理指挥,时间安排灵活多了。午后,唐青便寻个由头回家。
美妇人的门没开,唐青有些意外,“今日没有媒婆登门?”
马洪说:“小人听说昨日有人半夜来敲韩氏的门,韩氏不敢开门,便哀求了半晌,后来还是巡查的火夫闻声赶来,那人才跑了。”
“寡妇门前是非多。”唐青说道。
“不过大公子,那韩氏颇为水润呐!您身边不正好缺一个暖被子的吗?”狗腿子摇身一变,就成了拉皮条的豪奴。
唐青摇摇头,他不是陈雄,小妾好几个。
他也不是正人君子,不过当下没心思考虑这些罢了。
和冷兄一起联床夜话岂不更有趣?
“大哥!”
唐幺幺准备出门,见到唐青便冲出来,“大哥,我要去逛街,你去不去?”
唐青摇头,看到了随后的韩氏。
韩氏蹙眉道:“幺幺上车!”
“娘!让大哥也去吧!”唐幺幺央求,韩氏不满,“怎地,和娘一起出门不好?”
唐幺幺嚷道:“娘,大哥比你舍得花钱。”
唐青默默进府。
身后,韩氏恼怒的走向唐幺幺。
“娘,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