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唐青悄然出府。
    马洪跟在后面嘀咕,“二郎君今日好生得意。”
    “站得高,摔着才疼。”唐青上马。
    夜幕中,前方美妇人的门紧闭着。
    唐青凝神,听到里面美妇人自言自语。
    “这日子何时才能到头啊!”
    “那李媒婆每日都来,恨不能把我卖进富贵人家去。”
    “富贵人家如深渊,我这等没有背景的进去,不是死……就是死。何苦。”
    “那李媒婆老是提及那位伯府大公子,今日说大公子要倒霉了,明日说那位大公子要发达了。就没个定性,可见市侩。”
    美妇人幽幽叹息,“那位大公子乃是京师有名的纨绔,好色如命。我得小心些。”
    叩叩叩!
    有人敲门。
    “谁?”美妇人从枕头边拿起剪刀,警惕的问。
    “兵马司查房!”外面有人沉声道。
    “啊!”
    美妇人失手把剪刀掉在地上,起身左顾右看。敲门声不断,美妇人努力走到门边,打开一点房门,透过门缝看去。
    夜色下,那位大公子站在门外,神色沉凝,“方才看到一个黑影在门外鬼鬼祟祟的,我便问问。”
    “什么?”美妇人眼含热泪,“奴……奴不知。”
    唐青往里面看了一眼,布置很简单,他低头看到了美妇人手中的剪刀,下意识的撅着屁股。
    美妇人俏脸绯红,惊呼一声,背着手,把剪刀收在身后。
    “奴是怕贼人。”
    唐青再度看了一眼室内,“小心就对了。若是有事,只需去伯府告知门子。”
    美妇人点头,“多谢大公子,夜深了,奴便不留大公子了。”
    唐青点头,上马而去。
    出了这条街,马洪忍不住问:“大公子为何戏弄那妇人?”
    此刻还未到夜禁时分,外面华灯溢彩,京师人正享受着最后的幸福时光。
    几个月后,也先大军兵临城下,城中慌作一团。
    唐青看着这片繁华,说:“一个美貌女子,岂敢独居在此?”
    “可这条街有咱们伯府,安全呐!”马洪说。
    “这女人很谨慎,既然如此,来此租房之前定然会打听邻居好坏。我有纨绔好色的名声,她自忖美色,就不怕被我弄进府中?”
    马洪一怔,“是啊!”
    方才唐青借着机会看了美妇人房间,没发现异常。
    他担心韩氏的目的是伯府,是自己。
    娘的!
    老头子又不肯明说唐氏的对头究竟有那些,让唐青总觉得黑暗中有无数双眼正盯着自己。
    到了郕王府,陈雄还没来,李勇闻讯出来,“方才殿下在用膳,得知唐指挥来了,便让你去一趟。”
    郕王见我作甚?
    郕王正在吃饭,菜三道,看似简朴,可进来的唐青只是看了一眼,就看出了这简朴里的奢华。
    原身不差钱,这些年什么好东西没吃过。那盘子肉片,一看便是驼峰肉。另一盘蔬菜,竟是南方才有的。
    那碗汤也不简单,唐青未来得及细看,海成干咳一声,他便行礼。
    “半夜鬼叫之事,你可有眉目?”
    “有些眉目。”唐青说。
    “说说。”郕王喝了口御酒。
    “那贼人半夜鬼叫,目的不外乎是让府中不宁。”唐青说。
    可上次有人对郕王的独苗儿子下手,直奔人命。
    这次怎么像是恶作剧呢?
    唐青有些分析,但不会说。
    “不宁?你可知狄青旧事?”郕王面色泛红,看着竟是喝多了。
    “臣不学无术,不知。”唐青怎会不知大宋名将狄青是怎么死的?
    那些士大夫构陷狄青:狄青家的狗长角,半夜蹲屋顶嚎叫。家中红光阵阵等等。
    郕王突然一怔。
    他眼中迸发冷意。
    卧槽尼玛!
    唐青察觉到了郕王的杀机,心中有些发慌,他突然吸吸鼻子,故作贪婪模样,“好酒。”
    郕王摆摆手,唐青告退。
    等他出去后,一直在后面观察唐青的海成说:“殿下失态了。”
    “本王是有意的。”郕王吃了一片驼峰肉,“如今京师暗流涌动,若是有个眼线盯着府中……”
    “殿下是在试探此子?”
    “他在装傻。”郕王放下筷子,“昨日本王进宫,便和陛下提及了狄青旧事,陛下说本王多虑了,必不会听从谗言。”
    海成松了口气,“殿下,此等人多不胜数,若是殿下身居高位,天下大才任由殿下所用,唐青此等人,不过尔尔罢了。”
    “住口!”郕王轻喝,海成上前跪下,“殿下,如今有人进谗言,若是再不就藩,老奴担心……众口铄金呐!”
    “出去!”郕王喝道。
    “是。”
    不知过了多久,郕王的脸在烛光中显得阴晴不定,他郁郁道:“本王知晓,若是国本再大些,本王便会成为许多人的眼中钉。奈何奈何!”
    后花园中,正在巡查的唐青发了一会儿呆。
    卧槽!
    这宫中的狗血戏码越发有趣了。
    国本,也就是英宗的长子如今才两岁,国本不固,帝王不安。
    让郕王留在京师,这是应急,还是忌惮?
    老朱家狗屁倒灶的事儿太多了,唐青摇摇头。
    王志带着侍卫们来了,“唐指挥,今夜如何应对?”
    “蹲守。”
    “蹲守?”
    “对,蹲守。”
    陈雄来了,他如今在宫中操练,出宫后还得回家一趟,所以来得晚。
    “睡觉去。”
    二人去了自己的房间。
    陈雄今日看着衣裳齐整,可喜可贺。
    “那毒妇,一计不成,又下了黑手。”陈雄躺在床上,“她说我身边的侍妾今日呕吐,她本以为是有孕在身,很是欢喜,谁知晓是吃坏了肚子。”
    “后来呢?”唐青闭着眼。
    “我爹大怒,说我和唐兄一般好色如命,差点又抽了我一顿。”
    无辜躺枪的唐青翻个白眼,“我如今改邪归正了。”
    “可在我爹他们眼中,一日纨绔,一辈子都是纨绔。”
    半夜,唐青带着人出现在前院。
    时辰到,众人等了又等,贼人竟然没动静。
    今夜唐青在三处都布置了人手,甚至还准备了弓箭。
    可贼人却不动了。
    正熟睡的郕王突然睁开眼睛。
    人一旦习惯在夜里某个时候醒来,此后必然会醒,比什么闹钟都管用。
    叫啊!
    你倒是叫啊!
    叫完本王好睡觉。
    就如同楼上的最后一直靴子不落地,楼下的老汉就睡不着一样,郕王就这么等着,直至寅时末,迷迷糊糊的这才睡去。
    “啊!”
    尖叫声突然传来。
    呯!
    瓷枕摔在地上粉碎,卧室里传来郕王的怒吼,“让唐青来见本王!”
    唐青来时,郕王已经起了,看着起床气满满。
    “可曾发现贼人?”郕王冷冷问。
    “殿下,贼人狡黠。”唐青说。
    “两日内,抓不到贼人,休怪本王无情!”
    “不是,殿下不是说十日吗?”唐青愕然。
    “大胆!”海成尖利的嗓音传来。
    我特么只是个没落伯府的嫡长孙,兵马司也只是个夜壶般的存在,在郕王眼中,在贵人们的眼中,我便是个玩意吧!
    唐青低头,“是。”
    等唐青走后,郕王说:“难道真是鬼怪?”
    海成说:“要不,老奴去请了道士或是高僧来看看。”
    “道士吧!”
    “是。”海成文:“殿下,可要老奴去锦衣卫催促?”
    “锦衣卫是陛下鹰犬,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唐青出了王府,陈雄说:“咱们这也算是无妄之灾。两日……唐兄,小弟仿佛看到那毒妇在得意的笑了。”
    唐青随后去了西城兵马司。
    “唐指挥,冯华一夜未睡。”钱敏禀告。
    “继续。”唐青吩咐道,回到值房,先打个盹补觉。
    直至午时,唐青吃了午饭,带着人出去巡查。
    郕王身在宫中,英宗看着他的黑眼圈不禁乐了,“怎地,那鬼怪还是没找到来由?”
    郕王摇头,英宗不满的道:“谁负责此事,严惩,换个人去。”
    郕王苦笑,“陛下,罢了,这都是命。”
    英宗看着他,“可要朕暂时给你个地方休养?”
    郕王袖口中的手握拳,低头,“臣认床。”
    等郕王告退,喜宁说:“陛下,郕王殿下看着似乎有些怨气。”
    “让先生处置此事。”
    王振闻讯后,把马顺叫来,当众呵斥了一番,声音很大,保证能让所有人的眼线都听清楚。
    “废物!若是再查不到贼人,咱就剥了你的皮!”
    马顺惶然跪在地上,“翁父,下官马上就去责罚唐青。”
    “然后呢?”
    “然后……”
    “然后你亲自去抓?”王振看着马顺懵逼,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倒他,“滚!”
    等马顺走后,怒不可遏的王振却阴阴一笑,“此事是咱在管着,郕王看似无害,却悄无声息的捅了咱一刀,有趣,有趣!”
    当日,郕王怼王振的消息就传出去了。
    “殿下,您这是在行险。”海成闻讯大惊,“那王振权倾朝野,睚眦必报,您何苦开罪他呢?”
    “换了你十日未能安眠,你可能忍?”郕王说:“本王此刻只想远离京师就藩,去哪都成。”
    是日,郕王府有道士做法事,据说抓到了一只小鬼。
    当晚唐青等人值守,鬼叫却提前了,在子时末。
    郕王大怒,令人告知唐青。
    “殿下说了,最后一日,若是查不清楚,严惩不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