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一个多月过去，曲青的日子过得如同日月般规律。
家仆们渐渐摸清他的习性。
除却吃饭睡觉，这人几乎长在药圃一样，从未踏足宅院别处，连每日作息都分秒不差，古怪得令人费解。
但在凡人眼中的怪异，落在自诩仙苗的徐家乐眼里却成了优点。
他只觉这药仆老实本分，干活勤勉，叫人省心。
虽然如此，但他至今仍记不清曲青的具体样貌，甚至连对方姓甚名谁都懒得过问。
徐家乐胖乎乎的脸上堆满笑意，显然对药圃状况十分满意。
“还真给你养好了！不错嘛，本少爷向来赏罚分明。说，你想要什么？”
曲青想了一想，这些日子的苦头告诉他，老这么空跑路是不行的，万一哪天真走投无路，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麻烦了，得有一身本事才行。
眼下心底最渴望的，还是想讨要那冲击炼气期的修仙法门。
但他立刻压下这个念头。
徐家宅院还有其他家仆，即便他们是凡人，害人之心也不是没有的，此举太过扎眼，必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而且直接问了也不一定能成，不如多换取一些信息更好。
他略作思忖，恭敬回道：“能为少爷分忧已是小人的福分，不敢求赏。”
“只是……小人有一事不明，斗胆请教。这聚灵草既能炼制养气丹，理应足够辅助修炼，少爷为何还需特意栽种金阳花？”
徐家乐没料到曲青竟不要赏赐，换作宅里其他仆役，早趁机讨要银钱了。
这药仆确实古怪。
“金阳花？”他挑眉，“你不知用它泡酒能锻体么？”
曲青闻言怔住了。
锻体？冲击炼气期为何需锤炼肉身？
见他满脸困惑，徐家乐顿时乐了，胖脸上挤出几分优越：“果真是凡人药郎，见识短浅。这法子在我们文武城，连三岁孩童都晓得！与你说了也是白费口舌。”
他说到兴起，又拍腿笑道：“本少爷有个外乡朋友也跟你一样没见识！他以为这方法最重要的是酒，跑去拍卖行砸了四百灵石买坛劳什子名酒，结果屁用没有！哈哈哈……那傻子压根不知道金阳花才是关键，就算兑点米酒都成！”
曲青并不在意徐家乐的嘲弄。
他此刻心绪翻涌，原来冲击炼气期还需辅以锻体，而药圃里的金阳花竟然是关键之物。
可为何升仙谷那些仙苗从未争抢过此花？
他在药店十年，只知金阳花常用于驱散寒症，另有一个冷僻用途还是从老板那里听来的。
据说其汁液能防腐，有些地方甚至会将种子播于尸身之上用来制作域外妖魔的容器。
这锻体之法，显然并非流传于世的常识。
或许仅是文武城一带流传的秘术，因地僻人稀未能广传，倒也合理。
既然已经获得有关修仙的信息，他便不再多言，按照惯例返回药圃劳作。
此时聚灵草已至被他采收致尽。
先前他一边收割，一边悄悄将其中一株纳入储物袋中。
如今他拥有的聚灵草，恐怕比整个修仙界所有修士加起来还要多。
曲青正想着该如何尽快尝试冲击炼气期，以免辜负储物袋里海量的资源，刚踏入药圃范围，平日守在那角落的家仆便迎了上来，一脸不安的样子。
“青哥，昨晚…你来过药圃吗？”
“昨晚？不曾来过。”曲青有些诧异，“为何问这个？”
那家仆闻言，用力抓了抓头发，一脸困惑：“这就怪了…我昨夜分明瞧见田里有个人影在晃荡，蹲在那儿不知捣鼓什么，还以为是哥你在照料灵植呢。”
照料灵植？
昨夜他确实在照料那株金阳花，可那是在自己屋里，他绝未踏足药圃半步。
难道是其他家仆？
也不对，深更半夜，谁会无故跑来药圃？！
他仔细回想起清晨收割时的情形。
田间并无踩踏或挖掘的痕迹。
若真是贼人，岂会不取走灵草？
可一番清点下来，聚灵草数目分毫不差。
为求稳妥，他还是走到田边仔细勘察。
聚灵草已经收割完毕交给了徐家少爷，只剩金阳花那片地尚在苗期，嫩芽刚破土，稀稀拉拉排布着。
他俯身细看，土壤平整，株距无误，未见任何被翻动或采摘的迹象。
况且金阳花不同聚灵草，根系娇贵，移栽时极易夭折。
即便真有贼人作案，也不会挑这等难以下手的幼苗。
曲青对那家仆摇摇头：“药圃并无异状，兴许只是你看岔了，或是有人夜间来此解手。”
这家仆虽觉得有些蹊跷，却也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释，只好就此罢休退回角落。
只是此番之后，他盯得更紧了些，不再似先前那般懒散。
曲青见状，倒不在意。
该到手的东西早已收入囊中，他自然不会在光天白日之下轻举妄动。
如今只只需要照料那些娇贵的金阳花苗，耐心等待它们成熟就行。
时间一眨眼就来到冬天，曲青在众人眼中仍是那个沉默寡言的怪人，但徐家乐却对他渐渐改观。
这数月间，曲青竟然真培育出一朵金阳花。
虽是在他房中土盆里悄无声息长成的，全凭每日不惜吝啬地浇灌灵液。
但在徐家乐看来，这无疑是曲青技艺高超的表现。
尽管只获得了一朵，徐家乐仍喜形于色，不等曲青推拒，便直接将一颗莹润的灵石塞进他手中当作赏赐。
曲青握着那枚逸散着淡淡灵气的石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让你收便收着！”徐家乐不耐地摆手，“本少爷赏出去的东西断没有收回的道理，少败我兴致。”
见此曲青只得躬身连声道谢。
徐家乐开心地拨弄着那朵金阳花瓣，想起他那冤种外乡友人吃瘪的模样，嘴角又翘起来，随口又问：“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曲青稍作迟疑，最后还是低声告诉了对方。
徐家乐漫应一声，摆弄着花茎道：“还有什么想要的？尽管提。”
曲青目光扫过空荡的膳厅，没有发现冯管家的身影。
他沉吟片刻道：“天寒了，小人想出门添置些冬衣杂物，望少爷准允。”
徐家乐一听是这等小事，当即挥手应了，只嘱咐早些回来：“近来外头不太平，听说有邪修流窜，别瞎晃悠。”
曲青点头应下。
行至门口却停住了脚步，回头又问：“少爷可知小人在药圃那位同僚的名字？”
徐家乐拧眉思索片刻，不耐烦地摆手：“问这作甚？时日久了谁还记得清！”
曲青不再多言，拱手一揖，便转身离开。
回到房中。
屋内早已空荡，与他初来时并无二致。
他走到床边背起早已收拾好的行囊，动作间忽地想起那个已失踪数月的家仆，心头掠过一丝愧疚。
若当时信了那人的话，及早禀报徐少爷，或许……他甩甩头，压下这无用的思绪。
那人消失前还曾替他弄来米酒，但他未敢依徐家乐所言用金阳花泡酒服用。
这等来历不明的偏方，终究不敢轻易尝试。
谨慎方能活得长久。
此地不宜久留。
虽不知徐宅近来具体发生何事，但心底那股不安变得日渐清晰，再待下去恐生不测。
他合上房门，行至宅院的大门。
那四名家仆正围坐火堆旁取暖。
曲青走上前，将事先备好的米酒逐一递给他们。
几人又惊又喜，接过酒罐时纷纷咧嘴笑道：“青哥今日总算开窍了！”还有人热络地问他需不需要陪同护卫。
曲青只摆手推拒，嘴上说。
“不过添置些琐物，去去便回！不劳烦哥几个了。”
就这样曲青离开了待了将近一年的徐家，正式踏上寻找修仙之法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