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
沈斌此刻已经是怒气冲冲看向自家儿子,震惊难言。
“先前我给你怎么说的?让你以师礼待之,你怎么能写诗骂人家?”沈斌越说越气,道:“就显着你了是吧?”
说着,开始找棍棒。
沈羡连忙躲到薛芷画身后,叫屈道:“父亲,这不能怪我,那青羊观主见死不救,如何当得上一句道德全真?”
薛芷画见得父子二人这般,又好气又好笑,说道:“沈县尉,令郎这诗也没有写错,这些道人接受朝廷供奉,却不为朝廷出力,所谓逍遥游,终究不过是幻梦一场罢了。”
沈斌愣在原地,面色疑惑地看向薛芷画,有些摸不清这位薛国公后人的态度。
薛芷画笑了笑,道:“令郎纵然走武事,也可为国家效力,沈县尉放心,令郎前程,我会用心的。”
沈斌道:“那就有劳薛大人提携了。”
算是答应了薛芷画的请托,帮着照拂庆王妃母女。
而后,薛芷画也没有多说其他,离了驿站厅堂。
沈斌看向沈羡,叹了一口气,道:“你真要弃文从武?”
沈羡道:“科举,入仕太慢,而且道学造诣,需潜心研磨,非一日可成就。”
其实,这个时候的大景,还是勋贵主导,不是经历广录科甲的大宋,科举出身重要,但也没到东华门唱名胜过开疆千里的程度。
说白了,不论是科甲还是恩荫,对有才能的人而言,只是一种晋身之阶罢了。
沈斌脸上现出回忆之色,道:“千牛卫,当年,你大伯和我也曾想进去,但那怕是集兰溪沈氏阖族之力,都不得其门,盖因备身皆由勋贵子弟充当,可随侍御前,如能侥幸入贵人法眼,可平步青云。”
说白了,就是御前带刀侍卫。
这种机会,多是给了宗戚、勋贵子弟。
沈羡道:“此事暂且押后,父亲,我修炼武道需要资粮,父亲也不想让我进了千牛卫后,武道修为不如别人,受人欺负吧?”
沈斌闻言,心下顿生警惕,道:“我给你说,我攒的那些钱是给你娶媳妇儿的,不能让你糟践了。”
沈羡神情讪讪,道:“父亲,我自有谋划钱财之法,只是,武道一事还要父亲多费些心思,帮我搜集一些功法和绝学。”
“先前,武道笔记不是给你了吗?”沈斌整容敛色,郑重道:“武道一事,重在功不唐捐,水到渠成,最忌急功近利,贪多嚼不烂。”
沈羡提起茶壶,给沈斌满上一茶盅,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改修父亲所给的先天境功法后,发现今日已踏入后天第四重。”
沈斌道:“倒不奇怪,先前得那水行功法夯实基础,改换之后,自然厚积薄发。”
沈羡道:“父亲,还请再帮我搜集一些功法。”
他看见现在所修的功法名字就头大,赶紧找两部融合才是正理。
沈斌端起茶盅,轻轻啜饮了一口,说道:“好吧,此事我会留意,功法乃武者的立身之本,旁人不会轻易给你的。”
沈羡点了点头,知道老爹说的在理。
沈斌默然片刻,道:“不过,你文事也不能放下,科举不光是晋身之阶,当今太后最为重文治之才,只会打打杀杀,只能给人当刀,难以长久。”
沈羡道:“父亲放心,此事,我也有谋划。”
说着,转身,从书桌里将写好的《射雕英雄传》第一回目,递给一脸疑惑的沈斌。
沈斌接过,面带疑惑,问道:“这是什么?”
“父亲先看。”
沈斌拿过书稿,迅速阅览起来,毕竟是先天武者,神思敏捷远胜旁人,不大一会儿,就已阅览完毕。
“这是话本?”沈斌目光盯着沈羡,问道。
沈羡道:“算是吧。”
沈斌没有出言,静待沈羡下文。
他这个儿子,总是给他一些新花样。
沈羡道:“我打算办一份报纸,名为谷河日报,其上连载小说并介绍县中新闻,如斩杀妖邪之事,还可通报谷物蔬菜粮价,以便利百姓。”
报纸是个新鲜事物,他打赌此界没有。
这无疑是一个强大的宣传机器,可以争夺一些话语权。
沈斌眼前一亮,觉得此事可行,道:“朝廷虽有邸报传达于州县官邸,但寻常百姓办报纸的没有,看你这大抵是话本之类,用来消遣,应该无碍。”
“那就是能办了?”沈羡问道。
“朝廷对办报纸一事,尚无律令规制,应该是能办的。”沈斌想了想,提醒道:“但如印刷话本一样,不得诽谤朝廷,妄议时政。”
沈羡并未直接应允,道:“父亲,我看能不能拉那位薛大人入伙,这样也能多一重保障。”
听父亲的意思,那位薛姑娘似是薛国公之后,这可是大景顶尖权贵。
他既然想办报纸,那么在官面上,单独靠一个担任县尉的父亲,在谷河县尚可,想发行整个安州,并不容易。
赚钱倒是其次,关键是名声。
有了名声,自身安危有了保障不说,说不得,还能闻达于上,平步青云。
这也算是百家争鸣当中的小说家之道。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道功德降下?
沈羡心头浮想联翩,不由涌起期盼。
这也算是开此界宣传之先河了。
沈斌来回踱着步,转过身来,说道:“但报纸定价不宜过高,重在薄利多销,打响名声。”
名利,有名就有利,他这个儿子如果能另辟蹊径入仕,也比武夫强。
沈羡道:“那是自然,先行卖几文钱一份,沿谷河畅销于安州。”
沈斌目光复杂地看向沈羡,道:“你定稿之前,先拿给我看,尽量不要针砭时弊,抨击道官。”
沈羡:“……”
三审三校,绿色计划是吧?
特么的,来到异世界,也逃不了?
沈斌苦口婆心道:“为父这是为了你好,这朝廷和道官的水,比你想的还要深,你少不更事,年轻气盛,如是因言辞得罪了人,恐为家门惹来大祸。”
沈羡正色道:“父亲放心,我肯定会审时度势,不会莽撞行事的,至于今日青羊观中事,我虽不平则鸣,但也有着分寸。”
鹤守道人若是因为一首诗就报复他这个“学生”,那当真是一辈子的道,修到狗身上去了。
这等道人,最为自矜,器量没有那么狭隘。
至于是否针砭时弊,随机应变即可,如果想要做事,就避免不了得罪人,有人讨厌他,自然也会有人欣赏他。
这不就冒出个朱雀司薛大人?
沈斌看向那气度英武的少年,心头涌起欣慰,起身,拍了拍沈羡的肩头,叮嘱道:“你有分寸就好,天色不早了,早些歇着吧。”
轻轻拍拍肩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羡目送着沈斌离开,也返回自己居住的厢房。
李彦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着的刀,问道:“你爹怎么说?”
“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说先回县城。”沈羡说道。
李彦点了点头,好奇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沈羡道:“写的话本,准备办一份报纸,搞点银钱出来。”
“话本?”李彦来了兴趣道:“拿过来,让我看看。”
沈羡将书稿递将过去,然后来到桌前,开始思量下一步谋划。
妖魔的事情,因为有那位薛大人在,他不用多操心,他回县城之后,先把香水做出来,然后推向市场,赚点钱花。
幸在前世学过调香,至于萃取菁华,这些并不难。
这边厢,李彦已经阅读完沈羡所写的第一回目,问道:“下面呢?”
沈羡道:“暂时没有了。”
李彦目光难以置信,问道:“这话本写的不错,是你写的?”
这在过去,可叫作著书立说。
当然,毕竟是小说话本,格调上要差上许多。
沈羡道:“是啊,我在想能不能换点钱花。”
毕竟是金古黄等几位大家的小说,艺术成分有三层楼这么高,而且这时候的世情演义话本整体还是比较粗糙的。
李彦道:“看着不错,可以一试。”
沈羡道:“我打算制成报纸,并将这次除妖降魔的事情,原原本本记载其上,也好警戒世人。”
李彦眉头紧皱,道:“就怕县中那些当官儿的,觉得披露妖魔中事,会引起百姓恐慌,从中百般阻挠。”
沈羡道:“现在妖邪遍地,一味向世人隐瞒真相,只怕更加引起百姓不满。”
民心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李彦想了想,将手中书稿叠好,道:“总之此事你要从长计议,最好能有大人物支持。”
沈羡看着李彦那张刚毅的面容,道:“我原有此意。”
三叔聪敏练达,这是暗示他看能不能让那位薛姑娘下场。
这就是借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