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神秘访客,意图难捉摸
天边刚翻出点鱼肚白,萧景珩还站在街口,袖口那片焦纸被晨风一撩,差点飘出去。他眼疾手快捏住,指尖摩挲着那个歪歪扭扭的“西”字,眼神冷得能结出霜来。
阿箬正想开口,他忽然咧嘴一笑,扇子“啪”地甩开,摇得跟电风扇似的:“走咯,世子爷回府晒太阳去!昨儿熬夜斗鸡,今儿不补个日光浴都对不起这张脸。”
说完转身就走,袍角一甩,金线在晨光里闪了道虚光,活脱脱一个闲得发慌的纨绔公子。
阿箬赶紧跟上,心里直嘀咕——这人前脚盯着半截木箱上的刻痕能站成石像,后脚就能笑出八颗牙,演技比戏台上的猴还灵活。
两人刚踏进南陵王府大门,门房小跑着迎上来,满脸堆笑:“世子爷您可算回来了!外头有位贵客,说是慕名而来,要跟您谈笔大买卖。”
萧景珩眉毛一挑:“哦?哪个不怕死的,敢来我这儿谈买卖?我这人可是出了名的黑心肝,连蚊子叮一口都要收三文血税。”
门房赔笑:“人家穿得朴素,话也客气,就是……不肯说名字。”
“有意思。”萧景珩扇子一合,敲了敲掌心,“带路。”
正厅里,访客已落座。
一身青灰布衣,洗得发白,腰间挂着个旧皮囊,看着像个跑长途的老商贾。可他坐姿太稳,背脊挺直,连茶杯端起来的角度都像是量过尺子的,透着股说不出的别扭劲儿。
萧景珩一进门就夸张地挥手:“哎哟喂!贵客临门,蓬荜生辉啊!来人,上贡茶!再搬两坛桂花酿,本世子今天要跟高人喝个痛快!”
那人起身拱手,声音平得像口枯井:“南陵世子果然豪爽,久仰。”
“客气客气!”萧景珩一屁股坐主位,翘起二郎腿,“说吧,什么买卖能让您老亲自登门?要是贩私盐,咱得先说好抽成;要是卖官鬻爵,那得加钱——毕竟我这身份,挂名就得收品牌使用费。”
访客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世子说笑了。在下做的是南北货转运,盐铁、布匹、药材都有涉猎。听说世子人脉广,想搭个线,共谋大利。”
“干!”萧景珩拍案而起,眼睛放光,“只要有钱赚,老子连龙王殿都敢闯!你说个数,要多少本金?我萧某人别的没有,银子堆成山,就差个会爬的耗子帮着数。”
说着故意压低嗓音:“不过你也知道,现在朝里不太平。太子那身子骨,咳两声都能惊动半个御医院,迟早要变天。这种时候搞大生意,得看准风向啊。”
话音刚落,厅外脚步轻响。
阿箬端着茶盘进来,低眉顺眼,像极了寻常侍女。
可她眼角一扫,就盯住了访客的手——那只手端着茶盏,稳如磐石,但当“变天”二字出口时,指尖分明颤了半瞬。
更绝的是,他袖口滑出一截玉扣,青灰色,雕着古怪纹路,看着不像当朝的东西。
阿箬装作失手,茶盖“啪”地掉地。
她弯腰去捡,视线却顺着对方靴底一扫——泥印子还没干透,底下刻着个怪异符号,像蛇缠着根柱子,又像某种图腾。
她心头一跳,默默把那图案记进脑子里。
直起身时,她忽然“哎呀”一声,瞪大眼睛看向访客:“这位先生……您是不是姓李?西市那个老李?”
厅内空气一滞。
萧景珩脸色瞬间变了:“你认得他?”
访客瞳孔猛地一缩,脱口而出:“你说的是……西字令那边的人?”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了。
立马补救:“我是说……我在西州做过几年生意,那边有个‘西字号’的商队,或许您说的是他们?”
“西字号?”萧景珩扇子慢悠悠摇着,笑容不变,“巧了,我前两天还真在找他们。听说他们手里有批西域奇药,专治咳血痨病,正好送进宫里表个孝心。”
“咳血……”访客微微一顿,“那种药,市面上少见。若世子真有兴趣,在下倒是可以引荐几位懂行的中间人。”
“那敢情好!”萧景珩一拍大腿,“不如这样,您先留府上住几天?咱们慢慢聊。反正我这儿空房多,狗窝都比别人家客厅大。”
“不必了。”访客起身,“在下还有要事,改日再来叨扰。”
“急啥?”萧景珩懒洋洋靠回椅背,“外面天寒地冻,您这一身单衣,怕是走到半路就得被北风卷走。再说了,生意没谈完就想跑?这不是耍流氓吗?”
阿箬退到侧廊阴影处,悄悄从袖中摸出那片焦黄纸屑,指尖抚过“西”字边缘。
她记得清楚——昨夜刀七给的铜牌上,背面就刻着类似的符号。而眼前这人靴底的图腾,和铜牌背面几乎一模一样。
“西字令……原来真有人知道这个。”她嘴唇没动,心里却炸了锅。
厅中,萧景珩还在笑嘻嘻地灌迷魂汤:“您瞧,咱俩这缘分,简直是天注定。您提‘西’,我念‘西’,连我养的鹦鹉都会喊‘西边有金矿’。要不说,财神爷这是催我们合作呢?”
访客神色已恢复平静,但语气明显紧了几分:“世子爱开玩笑。在下只是个跑腿的商人,哪懂这么多玄机。”
“商人?”萧景珩忽然眯眼,“那你告诉我,陇西去年旱成什么样?流民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访客顿了顿,“听闻百姓啃树皮,吃观音土,饿殍遍野。”
“嗯,答得标准。”萧景珩点头,“可你知道不知道,有些人活不下去,干脆把孩子卖了换三升米?还有些人,夜里挖坟,扒死人衣服穿?”
他往前一倾,声音压低:“你刚才说你在西州做生意——那你见过‘人市’吗?就是那种拿麻袋装小孩,半夜交易的地方?”
访客呼吸微滞,但很快道:“从未亲眼见过,只是耳闻。”
“可惜。”萧景珩一摊手,“我还以为你能给我带个路呢。我最近特别想搞点慈善,比如……一把火烧了那些人市。”
“世子仁心。”访客干笑,“可这种事,还是交给官府为好。”
“官府?”萧景珩嗤笑,“官府连赈灾银都能让地痞偷了,还能指望他们管人贩子?要我说,就得有人暗地里动手,一刀一个,干净利落。”
他说着,顺手从桌上拿起一把瓜子刀,慢条斯理削着指甲,刀锋在阳光下一闪,寒光刺眼。
访客的目光在那把小刀上停留了一瞬,喉结微微滚动。
阿箬在廊下看得真切——这家伙看似镇定,实则小腿肌肉绷得发紧,随时准备拔腿就跑。
她忽然轻咳两声,打破沉默:“世子爷,厨房新炖了羊肉汤,要不要给贵客端一碗暖暖身子?”
“好主意!”萧景珩立刻接话,“来来来,尝尝我府上的招牌——羊都不够分的汤!”
“不必麻烦。”访客终于起身,“今日冒昧来访,只为递个消息。若世子有意合作,三日后子时,城西废窑有人等您。”
“哟,还挺神秘。”萧景珩也不拦,“行,到时候我带着银票和刀去。对了,暗号是什么?总不能我一喊‘我是来赚钱的’,就有人从地里钻出来吧?”
“您只需带一片带‘西’字的残纸。”访客淡淡道,“他们会认。”
说完,拱手告辞。
萧景珩坐在那儿没动,扇子轻轻摇着,脸上依旧挂着笑,可眼神早已沉到底。
直到门外脚步声远去,阿箬才快步走回厅中,压低声音:“那人有问题。”
“废话。”萧景珩冷笑,“谁家商人穿布衣能站出将军范儿?再说,他提到‘西字令’时反应太猛,明显是脱口而出的老*习惯。”
“而且他靴底有图腾。”阿箬迅速比划,“像蛇绕柱,和刀七铜牌背面的一样。”
萧景珩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三下:“看来,‘西字令’不是传说。有人在用它串联势力,而且……盯上我了。”
“他让你去废窑见人,肯定有埋伏。”
“我知道。”萧景珩咧嘴,“所以我更要去了。”
“你疯啦?”
“我不去,他们怎么敢把底牌亮出来?”他扇子一合,眼神锋利,“让他们以为我贪财、冲动、脑子一热就往坑里跳——这样,我才好顺藤摸瓜,把整条根都挖出来。”
阿箬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叹气:“你说,你装纨绔装久了,会不会哪天醒来发现自己真是个混蛋?”
“不会。”萧景珩站起身,拍拍她脑袋,“因为混蛋不会心疼老太太,也不会为了一个‘西’字,半夜蹲在街头看货车。”
他走向窗边,望着远处城墙轮廓,声音低了下来:“我只是在等——等那些藏在暗处的人,一个个自己跳出来。”
阿箬站在原地,攥紧了手中的焦纸。
风从窗外吹进来,掀动纸角,那个“西”字在光下忽明忽暗。
厅外,门房匆匆进来:“世子,刚那客人出门时,往东拐进了巷子,没走正街。”
萧景珩回头,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东巷?那可是燕王府探子常蹲的地儿。”
他踱回主位,重新坐下,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口气。
“来,咱们接着聊——”他抬眼看向虚空,仿佛那访客还在对面,“你刚才说,你在西州做什么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