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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好汉饶命!英雄饶命啊!

    许山和刘昌,各自被一刀斩断了左腿,此刻正抱着断腿在血泊中哀嚎翻滚。

    两人面色惨白如纸,惊恐万状地望着邹虎。

    可邹虎却收刀而立,恭敬地望向他们身后的黑暗。

    那里,一道欣长的身影踩着满地血污,缓缓踱步而出。

    他衣衫干净,神情淡漠。

    他身后的邹虎,手中长刀一振,将淋漓的血珠振落于雪地之上,溅开点点猩红的梅花。

    他那双豹眼中没有半分怜悯,只有对命令的绝对服从。

    “铿!”

    长刀归鞘。

    邹虎大步上前,将哀嚎不止的许山和刘昌一把抓起,重重地摔在篝火旁。

    沈泽没有看那两个在地上蠕动的活物。

    他寻了一块还算干净的石头,从容坐下,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洁白的布帛,开始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那柄并未出鞘的环首刀。

    刀鞘古朴,布帛洁白,与周围支离破碎的尸骸,满地流淌的污血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这副平静到诡异的画面,比邹虎方才那魔神降世般的屠戮,更让许山和刘昌两人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特别是许山,他看着那个如同铁塔般的恶煞,此刻却对那个擦拭刀鞘的年轻人毕恭毕敬。

    垂手立于其后,连大气都不敢喘。

    “好汉饶命!英雄饶命啊!”

    许山顾不得断腿的剧痛,用仅剩的手臂支撑着身体,朝着沈泽的方向拼命磕头,额头砸在冻硬的土地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一旁的刘昌也反应过来,强忍着恐惧,嘶哑着嗓子辩解。

    “我们也是被逼的!这世道,不当兵就是饿死,当了兵……也是身不由己!我们就是想讨口饭吃……”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发现,那个年轻人自始至终,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终于,沈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将一尘不染的布帛细细叠好,重新揣入怀中,这才将那双幽井般的眸子投向地上的两人。

    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种纯粹的漠视。

    “你们,从哪来?”

    刘昌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明显的犹豫。

    出卖自己的来路,这是军中大忌。

    他还在权衡,还在侥幸。

    沈泽捕捉到了那丝犹豫。

    他甚至懒得再多问一句,只是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杀了。”

    命令下达的瞬间,邹虎甚至连半点迟疑都无!

    他那门板似的身体如幻影般前踏一步,腰间长刀呛啷出鞘半尺,又瞬间归位!

    一道凄厉的血线飙射而出!

    噗!

    刘昌那颗硕大的头颅冲天而起,在空中翻滚了两圈,脸上还凝固着最后一丝的错愕与不甘。

    最终噗通一声掉进了那锅仍在翻滚的人骨汤里,溅起一片滚烫的油花。

    无头的腔子喷出的血浆浇在篝火上,嗤啦一声,腾起一股夹杂着焦臭的白烟。

    “啊——!”

    这近在咫尺的血腥一幕,彻底击溃了许山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一股骚臭的液体从他身下蔓延开来,他吓得屁滚尿流,涕泪横流,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我说!我说!我们是大帅罗汝才的麾下!是罗帅的兵!”

    罗汝才?

    沈泽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名字,他再熟悉不过。

    后世史书中,那个与李自成,张献忠等人齐名的枭雄,因其多谋善断,手段酷烈,被人私下里称为曹操!

    在这德祐元年的乱世棋盘上,罗汝才这三个字,绝对是分量最重的棋子之一!

    他本以为这只是一群溃兵或是小股的沅军探子。

    却没料到,竟一脚踩进了罗汝才这条巨鳄的地盘。

    沈泽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他审视着自己目前的实力。

    安平山上那一百二十四个乡勇级别的山匪,对上罗汝才麾下的精锐,无异于螳臂当车。

    麻烦了。

    许山见沈泽神情微变,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试探着开口。

    “这位好汉……我看您和这位壮士,都是万中无一的英雄人物!何不投奔我们罗帅?以二位的本事,将来封侯拜将,绝非难事啊!”

    沈泽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只是冷冷地盯着他。

    “罗汝才的主力,还有多久到?”

    “这……这小人不知啊!”

    许山哭丧着脸。

    “小人只是大帅麾下无数打粮队中的一支,负责为大军先行探路和筹措粮草,根本无从得知大军的行进时间。”

    他生怕沈泽不信,又急急补充。

    “我们这支打粮队,出发时足有近百号弟兄,都是分头行动的!这一片,肯定不止我们一伙人!”

    近百人的打粮队……

    还只是其中之一。

    沈泽微微点头,心中对罗汝才的实力评估又上了一个台阶。

    看来这匣子岭周边,很快就要变成是非之地了。

    篝火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周围的黑暗似乎又浓重了几分。

    沈泽站起身,将手边最后一根枯柴添入火中。

    火苗噼啪一声,重新窜高,映照出他平静无波的侧脸。

    就是这个起身的动作。

    一直静立在旁的邹虎,魁梧的身躯动了。

    他懂了。

    爷问完了。

    许山眼见沈泽起身,还以为事情有了转机,正欲再度开口求饶。

    然而,他只看到一道快到极致的刀光,瞬间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

    然后,便是永恒的黑暗。

    刀落,声息全无。

    ---

    天边已泛起一抹鱼肚白。

    寒风吹过山林,卷起地上的积雪,试图掩盖昨夜的血腥。

    沈泽与邹虎一前一后,走在返回安平山的山路上。

    “回去之后,罗汝才的事,一个字也不要提。”

    沈泽的声音被晨风吹得有些飘忽。

    “是,爷。”

    邹虎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

    他不懂什么罗汝才,什么曹操。

    他只知道,爷的命令,就是天。

    爷让他杀谁,谁就得死。

    爷不让他说,他就会把秘密烂在肚子里。

    眼看着安平山那熟悉轮廓就在眼前。

    山脚下,一个瘦小的身影正焦急地来回踱步,正是那个被沈泽提拔起来跑腿的孙侯。

    孙侯眼尖,一看到沈泽的身影,脸上血色尽褪,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

    “大当家!大当家!不好了!”

    他冲到近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里带着哭腔。

    “山上……山上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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