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宋运辉吃完涮羊肉,两人心情舒畅地往回走。北方的秋夜已有凉意,但镇上依旧颇为热闹,路灯下摆着各种小吃摊,人来人往。
正当两人边走边讨论着一个技术细节时,前方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围了一小圈人。
“哎哟!我的瓶子!我的乾隆官窑粉彩瓶啊!被你撞碎了!你赔!你赔我!”一个穿着旧棉袄、一副老实巴交农民模样的人,正死死拉着一个穿着工装、看起来憨厚的中年男人不放手,地上散落着几块瓷片。
那中年男人急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我……我没撞你啊!是你自己转身碰到我的……这……这怎么就是古董了?”
“放屁!就是你撞的!我这可是祖传的宝贝!准备卖了给老娘治病的!今天你不赔五百块钱,别想走!”那“农民”不依不饶,声音越来越大,旁边还有两个看似路人在帮腔:“就是,我们都看见了,就是你撞的!”“快赔钱吧,打坏了东西还有理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大概率是遇到“碰瓷”的了。那中年工人显然嘴笨,被几个人围着,又急又气,眼看就要被讹上。
周围围观的人窃窃私语,有人同情工人,有人看热闹,但没人敢上前。
宋运辉皱起眉头,低声道:“这……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林凡也看出了门道,正想上前说句公道话,却听见一个带着点儿戏谑又响亮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哟嗬!乾隆官窑?还粉彩?宝贝儿啊!来来来,让哥们儿我开开眼!”
人群分开,一个穿着时髦夹克衫、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看起来有点滑头但眼神格外明亮的年轻人挤了进来。他笑嘻嘻地蹲到那堆碎瓷片前,随手捡起一块,对着路灯装模作样地看了看。
“嗯……胎质不错,白净!”他啧啧两声,突然话锋一转,“就是这贼光忒亮了点,化学釉吧?这底款……啧,‘大清乾隆年制’?这仿得也不走心啊,笔画软绵绵的,跟我奶奶描的花样子似的。我说这位大哥,您这祖传宝贝,是上周刚从景德镇地摊上传回来的吧?”
他的话又快又溜,带着浓浓的京腔和市井的幽默感,顿时引得周围一阵哄笑。
那碰瓷的“农民”脸色一变,怒道:“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懂什么!”
“我不懂?”那年轻人站起身,拍拍手,依旧笑嘻嘻的,“我不懂谁懂啊?哥们儿我打小在琉璃厂捡瓷片儿玩的时候,您还不知道在哪儿刨地呢!您这玩意儿,糊弄外地老帽儿行,糊弄咱四九城的老少爷们儿?差得远喽!”
他转头对那不知所措的工人说:“师傅,您甭怕!这就是一伙儿碰瓷讹钱的!这碎瓶子片儿,拢共不值五块钱!您要是不信,咱现在就去派出所,让警察同志看看,这到底是乾隆年的还是上礼拜的?”
他一提到派出所,那“农民”和几个帮腔的脸色顿时变了,眼神闪烁,气势一下子就矮了半截。
“你……你少多管闲事!”“农民”色厉内荏地嚷嚷了一句,给同伙使了个眼色,几人灰溜溜地就想钻出人群溜走。
“哎!别走啊!”那年轻人却不依不饶地拦住他们,指着地上的碎片,“这‘古董’你们不要了?拿着啊,说不定还能拼接着骗下一个人呢?”
那几人哪还敢要,推开人群,狼狈不堪地跑掉了。
一场闹剧,就这么被这年轻人三言两语轻松化解了。
周围响起一片掌声和叫好声。那中年工人更是感激不尽,连连道谢。
年轻人摆摆手,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没事儿,师傅,以后路上留点神,这帮孙zei专挑老实人坑。”
这时,宋运辉低声对林凡说:“这人叫韩春明,是这一片有名的机灵鬼。听说以前插队回来的,没正经工作,但脑子活络,路子野,倒腾些邮票、旧家具、电器什么的,人也还算仗义,就是有点不着调。”
林凡微微点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叫韩春明的年轻人。他身上那种混不吝却又透着精明和仗义的气质,与林凡接触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韩春明解决了纠纷,目光扫过周围,很快就注意到了站在不远处、气质明显与周围工人不同的林凡和宋运辉。
他眼睛一亮,笑嘻嘻地凑了过来,主动搭讪道:“二位爷们儿面生啊?不是咱厂区的吧?一看就是文化人儿!刚看热闹呢?”
他的目光尤其在林凡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带着一种商人般的敏锐打量。
林凡看着他,微微一笑。
这个突然出现的韩春明,似乎为他在北方的行程,增添了另一抹意想不到的色彩。
新的交集,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