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马城,北郊。
一处废弃的陶窑。
冷风,从破败的窗棂中灌入,发出呜呜的声响。
黄蛛站在陶窑的中央,背对着门口,静静地欣赏着墙壁上一幅早已褪色的壁画。
他依旧穿着那身儒雅的灰色长袍,拇指上戴着枚翠玉扳指,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一道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白瞬。
她手中握着两柄锋利的短剑,剑刃上,淬着见血封喉的剧毒。
她的眼神,冰冷得如同北境的冻土,其中是彻骨的仇恨与杀意。
聂红娘半路出家,对天罗的了解,大多来自古籍和传闻。
但白瞬不同。
她从小就在天罗。
她清楚地知道,天罗之中,只有一个人,能够驱使并操控这种歹毒无比的“尸蛊”。
那个人,就是她当年的师父。
也是她最大的仇人。
黄蛛!
“来了?”
黄蛛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就像在和一位多年未见的老友叙旧。
“我还以为,在那座安乐窝里待久了,你已经忘了,该如何握剑了。”
白瞬没有说话。
回答黄蛛的,是两道撕裂空气的致命寒光!
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半句废话。
就在这时。
“锵!”
一道更加迅捷的身影,从斜刺里杀出,手中的长剑精准地架住了她的双剑。
火星四溅。
巨大的力道,逼得白瞬不得不后退数步。
她抬起头,看清了来人的面孔。
“秋水?”
“白发鬼,收手吧。”
秋水手持长剑,挡在黄蛛身前,面无表情。
“按照天罗的规矩,补上三年的俸银,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滚开!”
白瞬的眼中,杀意更盛。
她再次欺身而上,与秋水战作一团。
两人都是天罗甲字号的顶尖刺客,身法、剑术,都已臻至化境。
一时间,陶窑之内,剑光霍霍,身影交错,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但很快,白瞬便落入下风。
秋水的剑,更快,更狠,也更致命。
而白瞬的剑,却似乎少了几分往日的决绝与凌厉,多了一丝犹豫。
“退步了,你退步太多了。”
黄蛛看着他们,语气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失望。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心软了,手也软了。连一个秋水都拿不下,你还配得上‘白发鬼’这个名号吗?还称得上是我最得意的徒弟吗?”
就在他说话的瞬间。
异变,陡生!
原本正在与白瞬激战的秋水,竟是猛地一个转身,手中的长剑,如同毒蛇出洞,悄无声息地刺向了黄蛛的后心!
与此同时,白瞬也心有灵犀般,绕过秋水,手中的双剑,直取黄蛛的咽喉!
两人竟是瞬间联手,发动了蓄谋已久的致命一击!
“噗嗤!”
黄蛛猝不及防之下,虽然凭借着超凡的直觉和身手,在最后一刻避开了要害,但后肩,依旧被秋水的长剑,洞穿了一个血洞!
他闷哼一声,身形暴退,脸上终于露出了惊骇之色。
“秋水!你竟敢?!”
“你不会真以为,在天罗里过的是什么好日子吧?”
一个清脆而又带着一丝玩味的声音,从白瞬的口中响起。
是白葵。
她甩了甩手腕,撇了撇嘴,“以前是没得选,只能给你们当牛做马。现在嘛……我们在肃马城,有吃有喝,有钱拿,还不用整天打打杀杀,日子过得又轻松又快乐,傻子才愿意继续给你们卖命呢!”
“没错。”
秋水点了点头,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神中,却也流露出一丝认同。
这些日子。
他在城中过得很舒心。
甚至长胖了一些。
所以在白葵提出把黄蛛做掉时,秋水考虑许久,最终选择同意。
他们的武艺都来自黄蛛,单对单,多半是打不过的。
但两人联手……
就不一定了。
“很好,很好!”
黄蛛怒极反笑,捂着流血的肩膀,眼神变得无比怨毒。
“你们这两个吃里扒外的叛徒!真以为,那姓陈的小子,能解得了你们身上的蛊毒吗?!”
他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骨笛,放在唇边,吹出了一个无声,却异常尖锐的音节。
“呃啊——!”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白葵和秋水,都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手中的兵器再也握不住,齐齐摔落在地。
两人浑身剧烈地抽搐着。
仿佛有亿万只蚂蚁,正在啃噬着他们的骨髓。
那种深入灵魂的剧痛,让他们连站都站不稳,只能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挣扎。
“看到了吗?”
黄蛛的脸上,露出狰狞而残忍的笑容。
“那姓秦的,或许有些本事,能配制出压制蛊毒的汤药。但真正的解药,这世上,只有天罗才有!只要我不死,你们就永远是我掌中的玩物,是我蛛网上的飞虫!永远也逃不掉!”
他一步步地走到白瞬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模样,眼中没有丝毫的怜悯。
他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些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药剂,粗暴地抹在白瞬的头发上。
“滋啦——”
一阵青烟冒起,白瞬那头黑发,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伪装,露出原本的颜色。
竟是一头白发。
“这才对嘛。”
黄蛛用手抓起她的一缕白发,放在鼻尖嗅了嗅,脸上露出了迷醉而病态的笑容。
“这才是我最完美的杰作,我最好的徒儿,‘白发鬼’。”
“不……”
白瞬的意识,在剧痛与药物的双重作用下,开始变得模糊。
那些被她尘封在记忆最深处,不堪回首的画面,再次如同潮水般,翻涌而上。
……
阴暗潮湿的地下石室。
数十名孩子,正用最原始的方式,进行着搏杀。
没有规则,没有怜悯。
唯一的规则,就是活下去。
“废物!连一个比你矮半头的女孩都打不过!留你何用?!”
黄蛛站在高台之上,面带微笑,随手将一名落败的男孩,扔进了旁边的蛇坑之中。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并没有让其他的孩子感到恐惧,反而激发了他们更加原始的凶性。
“记住,你们没有名字,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
“你们唯一的价值,就是成为我手中,最锋利的刀。”
“从今天起,你们要忘记疼痛,忘记恐惧,忘记一切不必要的情感。”
“你们,只是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