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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她在一步步接近朕

    空旷的大殿内宫灯昏暗摇曳,鎏金龙柱伫立,帷幔高高悬挂下来。

    太监和宫女都退下了,远远的,洛珑看到裴玄凤倚靠在龙榻上,那是大殿中唯一的一片亮光下。

    “陛下,臣妇来了。”

    她的声音在大殿里有微微的回声。

    良久,裴玄凤的嗓音响起:“过来点,离那么远干什么?”

    洛珑一步步靠近那一片亮光,越走越近。

    裴玄凤身上穿上暗红色绣金龙寝衣,手中拿着酒盏,一头乌发散开,披散在身上,看上去像个忧伤的少年郎。

    “白夫人,陪朕喝酒。”

    “臣妇不会喝酒。”

    裴玄凤哼笑:“让你干什么都不愿意,像你这么别扭的人朕以前见过一个,就是朕的皇后洛珑。”

    他将盏中酒一饮而尽,将酒盏丢在白色大理石地面上“咣当”一声。

    洛珑眉梢微挑。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是朕的皇后洛珑的生辰。”

    裴玄凤的嗓音带了醉意。

    洛珑站在那片亮光之外,黑暗之中,她的声音不大,但是清晰沉稳:

    “先皇后已经去世了,现在应该过忌辰而不是生辰。”

    裴玄凤半晌没有发出声音,洛珑还以为他睡着了,正打算退后离开,那边突然说:

    “你好大的胆子,若不是朕对你有两分好感,已经让人把你砍了。”

    洛珑心里一惊,连忙跪倒在地:

    “陛下赎罪。”

    裴玄凤从龙榻上下来,缓缓走到她面前:“抬起头来。”

    洛珑抬头,将眼睛直视他。

    裴玄凤伸手捏住她的下颌:

    “你很像小珑,你究竟是谁?你还和裴越说了那么多的话,给他看你后颈的伤痕,你究竟是谁,若是不说实话,朕就将白瑾瑜抓起来拷打,直到你愿意说为止。”

    洛珑蹙眉道:“陛下,臣妇没有说半句谎话。”

    裴玄凤抓起她的衣襟将她提起来,扳住她的肩膀转过身,细细摩挲她后颈的伤痕。

    “这么深的伤痕,若是在小珑脖颈上,你说她该多痛?

    她从小就娇气,手指扎一根刺就疼得掉眼泪,被热粥烫一下舌头也哭,晚上多做几次她都喊疼……你说她死前该有多疼?”

    裴玄凤说着,声音带了颤颤混沌的哭腔。

    洛珑冷声说:

    “法场的刽子手都是手起刀落,不会有痛苦,陛下不必如此伤心。”

    裴玄凤的手一顿,将洛珑转过身,看着她的眸子:

    “你倒是铁石心肠,若是小珑有你半分,朕心里会好受很多。”

    他转身看着长窗外的漆黑夜幕,缓缓说道:

    “小珑十五岁就嫁给朕了,掀开红盖,我亲手将玉簪插在她发髻上。”

    洛珑心中冷笑,那根簪子,她在知道裴玄凤假死逃生的那天,就用砚台砸碎了。

    裴玄凤娓娓道来,说了很多很多,点点滴滴,两人如何在一起,如何打闹如何置气,如何为了小事争吵。

    一直到窗外晨光熹微,他竟然说了一夜。

    洛珑站在那里静静倾听,左脚累了换右脚,右脚累了换左脚。

    狗皇帝愣是没让她坐着听,丝毫不为别人想是刻在骨子里的脾性。

    洛珑觉得,自己从前对裴玄凤的迷恋,像是一个遥远的少女的梦,从五岁起到十五岁结束,十年一梦大梦醒来一无所有。

    细细想来,无非都是些小儿女间的吃醋打闹,一遇到重大的选择,裴玄凤想都不想,直接抛在脑后。

    现在尘埃落定,这一份单纯的记忆又被他奉若珍宝,难以忘怀。

    这是恶心谁呢?

    自己简直就是个任人倾倒的情感垃圾堆,听了一夜的废话。

    她觉得跟白瑾瑜相比,裴玄凤就像个长不大的肆意妄为自私自利的少年。

    深情几许是他,虚伪无情也是他。

    裴玄凤走回龙榻边坐下,嗓音暗哑:“白夫人,多谢你陪朕聊了这么多,你回去休息吧,今日不用当班了。”

    “多谢陛下。”

    洛珑跪拜后,站起身转身欲走。

    “白夫人。”裴玄凤忽然叫住她,说道:“白夫人,朕明白你来后宫做什么。”

    洛珑微怔,她不相信裴玄凤认出她。

    “陛下,臣妇不明白您的意思。”

    裴玄凤倚靠在龙榻上,倨傲地说:

    “你想做朕的女人。”

    洛珑心里嗤笑,面不改色地说:“陛下,臣妇绝无逾矩的妄念。”

    裴玄凤哂笑:

    “你不必承认,朕的后宫针对你,朕可以护着你,不过你是臣妇,就算你和离,朕也难以将你收入后宫,没有名分的事,朕想你也不甘心做。”

    洛珑撇撇嘴,心里恶心地想吐,都不知道用什么来回话。

    裴玄凤见她没有否认,脸上又有不悦的神色,眼眸深了深,沉吟片刻说:

    “你先下去吧,三天后有个宴会,朕要宴请朝臣和命妇,还有世家贵女,你帮朕布置会场,晚上留在宫里。”

    “臣妇遵旨。”

    洛珑跪拜后,躬身退出大殿。

    她满心的嫌恶。

    这个裴玄凤就是这么自以为是,以为全世界的女人都爱他,以为他伤害过的女人也会不计前嫌地爱他。

    他可以对女人挑挑拣拣,评头论足,对觊觎他女人的男人大打出手,置之死地而后快。

    想到自己曾经和这么个人有过那么多床底之欢,她呸了一口。

    年轻的时候谁没有吃过几口烂水果,真是反胃。

    回到尚仪局,她补了一觉。

    过午,太监送来宴会的名单,她打眼一看,白瑾瑜也在邀请范围,他的官位不高,把他放在里面,总觉得裴玄凤是别有用心。

    若是裴玄凤来,自己正好可以和他一同出宫,结果裴玄凤还特意让她留在宫里。

    搞什么名堂?

    她忽然有个想法,若是在宴会上挑点事,倒是有点意思。

    她细细看名单,心中有了主意。

    刚刚她走后,裴玄凤一直盯着她的背影,良久,才把眼神收回来。

    李贵走过来问他:“陛下,老奴试探过白夫人,她似乎并无此意。”

    “胡说,朕看她就是欲擒故纵。”

    裴玄凤摆弄着拇指的翡翠扳指:

    “若不是对朕有情,她能陪朕聊一整夜?从她扣阁喊冤,就在一步步接近朕,朕这点都看不出来,这个皇帝还是别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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