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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替嫁惊魂

    赵嬷嬷带着两个粗使婆子,像一阵阴风似的卷进了林微这间狭小破旧的屋子。

    她约莫四十多岁,穿着体面的藏青色比甲,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一丝不乱。下巴抬得高高的,用鼻孔打量着刚从床上挣扎下来的林微,眼神里的轻蔑和嫌恶毫不掩饰,仿佛看的不是侯府小姐,而是什么肮脏的秽物。

    “四姑娘既然醒了,就赶紧收拾收拾,夫人有要紧事吩咐,可耽搁不得。”赵嬷嬷的声音又尖又冷,像是淬了冰碴子。

    春禾吓得浑身一哆嗦,几乎要跪下去,却被林微暗中用手肘轻轻抵住了。林微垂下眼睑,掩去眸中所有的情绪,模仿着原主怯懦畏缩的样子,细声细气地应道:“是……我这就去。”

    她脚步虚浮地跟着赵嬷嬷走出小院,秋末的冷风一吹,单薄的旧衣根本抵挡不住寒意,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前面的赵嬷嬷和婆子们却仿佛毫无所觉,脚步又快又急,丝毫没有体谅她还是个病人。

    一路穿廊过院,越走越是轩丽堂皇。雕梁画栋,飞檐斗拱,假山流水,与她那个破败的小院仿佛是两个世界。侯府的富贵奢华,此刻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讽刺。

    终于到了嫡母王氏所居的“锦荣堂”。

    暖阁里熏着昂贵的暖香,炭盆烧得正旺,暖意融融。王氏穿着一身绛紫色绣金遍地牡丹的缎袄,正悠闲地坐在铺着软绒的榻上,由丫鬟捧着鎏金手炉,小口品着香茗。她的亲生女儿,侯府嫡长女林婉宁,则依偎在她身边,穿着一身娇艳的桃红衣裙,摆弄着一支新得的赤金点翠步摇,嘴角带着一丝惯有的、居高临下的笑意。

    见到林微进来,母女俩的目光同时投来,像打量货物一般。

    林微依着模糊的记忆,屈膝行礼,声音微弱:“女儿给母亲请安。”

    王氏放下茶盏,脸上堆起一个虚假的笑容:“快起来吧。听说你病了,可好些了?”她嘴上说着关心的话,眼神却冰冷一片,没有丝毫温度。

    “劳母亲挂心,女儿……好些了。”林微低眉顺眼地回答。

    “那就好。”王氏用帕子沾了沾嘴角,慢条斯理地道,“今日叫你过来,是有一桩天大的好事要落在你头上了。”

    好事?林微心中警铃大作。原主的记忆里,从这位嫡母口中说出的“好事”,往往意味着灾难。

    旁边的林婉宁用团扇掩着嘴,发出一声轻嗤,眼里满是看好戏的戏谑。

    王氏继续道:“瑾王府前日来了媒使,为瑾王爷求娶我们侯府的千金。这可是皇恩浩荡,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瑾王爷?林微迅速在记忆中搜索这个名号。零碎的信息拼凑起来:当今天子之子,楚瑾宸。传闻他因多年前一场意外重伤,落下残疾,双腿不良于行。更可怕的是,据说他因伤病而性情大变,暴戾阴鸷,残忍嗜杀,府中时常有侍女,奴仆莫名失踪。在京中贵女圈里,他的名字几乎可止小儿夜啼,无人愿意嫁入那如同鬼蜮的瑾王府。

    一股寒意顺着林微的脊背爬升。

    王氏仿佛没看到她瞬间苍白的脸色,笑吟吟地接着说:“婉宁是你嫡出的姐姐,婚姻大事自然需得千挑万选,更为慎重。你虽是庶出,但也是我们侯府正儿八经的小姐,这桩难得的姻缘,便便宜你了。日后你便是尊贵的瑾王妃,可是要比在侯府里风光百倍千倍呢。”

    她说得冠冕堂皇,字字句句却都透着要将人推入火坑的冷酷。

    林婉宁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语气娇滴滴却满是恶意:“四妹妹,这可是母亲疼你呢。虽说瑾王爷是那样……但好歹是个王妃的名头不是?总比你在这府里默默无闻、最后随便配个小厮强吧?”

    原来如此。罚跪没能让她病死,便想出了更毒辣的一招——让她去替林婉宁嫁那个鬼见愁的瑾王!既解决了嫡女的婚事难题,又能将她这个碍眼的庶女彻底打发出去,一石二鸟。

    巨大的愤怒和荒谬感冲击着林微。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利用疼痛来维持最后的冷静。

    不能硬抗。以她现在毫无根基的处境,嫡母有一万种方法让她“心甘情愿”地嫁过去,甚至让她“病逝”来成全侯府和瑾王府的联姻。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迅速蓄满了泪水——一半是强逼出来的,一半是这身体本能的对王氏的恐惧和此刻处境的绝望。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母亲!母亲开恩啊!”她磕下头去,额头抵在冰凉的地板上,“女儿……女儿身份卑微,粗鄙无知,怎堪匹配王爷?若是言行无状,冲撞了王爷,岂不是玷辱了侯府门楣,辜负了皇恩?求母亲……求母亲收回成命!女儿愿意长伴青灯古佛,为父亲母亲祈福,绝不敢有此妄念啊!”

    她哭得情真意切,身体因恐惧和“激动”而微微发抖,将一个胆小怕事、自知身份、宁愿出家也不敢高攀的庶女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王氏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的厉色。她重重一拍榻上的小几,茶盏哐当作响。

    “放肆!”她厉声喝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置喙?瑾王府的媒使已过了明路,陛下也已知晓,这岂是你说不愿就能不愿的?你想长伴古佛?是想让天下人嘲笑我们宁国侯府言而无信,藐视天家吗?!”

    林婉宁也在一旁煽风点火:“四妹妹,你别不识抬举!嫁去王府是去享福的,做出这副哭哭啼啼的晦气样子给谁看?”

    林微只是伏地哭泣,反复哀求,看似吓破了胆,实则大脑飞速运转。王氏的态度如此强硬,几乎不留任何转圜余地。皇权、父权、家族利益,像一座座大山压下来,她这刚刚异世重生的孤魂,根本无力反抗。

    硬碰只有死路一条。

    王氏见她只是哭泣,却不松口答应,耐心耗尽,对赵嬷嬷使了个眼色。

    赵嬷嬷立刻上前,一把将林微从地上拽了起来,力道大得惊人,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胳膊里。

    “四姑娘,夫人这是为你好,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赵嬷嬷阴恻恻地在她耳边低语,“老老实实待嫁,还能全了侯府和你的颜面。若再闹腾……”她冷笑一声,未尽之语充满了威胁。

    林微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王氏那毫无动摇的冰冷面孔,又看看林婉宁那得意又恶毒的笑容,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她知道,无力回天了。

    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个时代的残酷法则——弱者,连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都没有。

    她停止了哭泣,身体也不再颤抖,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魂魄。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声音轻得像一缕随时会散去的烟。

    “……女儿……遵命。”

    王氏的脸上重新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仿佛刚才的疾言厉色从未发生过。“这就对了。这才是我们侯府的好女儿。赵嬷嬷,送四姑娘回去好好歇着。从明日起,自有教习嬷嬷去教导她规矩礼仪,务必让她风风光光地出嫁,绝不能失了侯府的体面。”

    “是,夫人。”赵嬷嬷粗暴地扯着林微的胳膊,将她拖出了暖意融融的锦荣堂。

    冰冷的空气再次包裹住她,林微却仿佛感觉不到了。

    她被半拖半拽地送回那个破败的小院,像扔一件垃圾一样被推进屋里。

    春禾哭着迎上来:“姑娘!姑娘您怎么了?”

    林微怔怔地站在原地,良久,缓缓抬起手,擦去了脸颊上未干的泪痕。那双刚刚还空洞无物的眼睛里,一点点凝聚起冰冷而坚韧的光。

    绝境吗?

    不。

    对于死过一次的她来说,只要还活着,就还有机会。

    瑾王府是龙潭虎穴,但留在侯府,她也迟早会被这对母女磋磨至死。

    绝处,或许……也能逢生。

    她看着窗外沉下来的暮色,声音低而清晰,对吓坏了的春禾,也对自己说:

    “准备一下。我们要‘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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