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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金蝉脱壳计中计

    秋风卷过王府高墙,带起一阵萧瑟之意。楚瑾宸那句“风,就要来了”仿佛还萦绕在耳边,带着山雨欲来的沉重压力。

    林微跟随楚瑾宸回到书房,玄一已悄无声息地再次等候在内。

    “王爷,”玄一禀报,“赵猛今日轮休,巳时初(上午9点)会独自去西市‘醉仙楼’饮酒,这是他惯常的习惯。薛蟠今日则奉命入宫觐见,预计午时后方能出宫。”

    时机恰到好处!薛蟠不在,正是对其心腹下手的最佳机会。

    楚瑾宸眸中精光一闪,看向林微:“计划有变。原想利用那眼线,但‘赤蝎’标记的出现,让她变得更有价值,不宜过早暴露。扳倒薛蟠,需另寻他法。”

    他踱步至案前,铺开一张京城简图,手指点在西市醉仙楼的位置。

    “赵猛是关键。必须让他开口,且开口的方式,要让薛蟠和东宫都无法否认、无法插手。”楚瑾宸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我们需要一场‘意外’,一场让赵猛合情合理地消失几个时辰,并且自愿开口的‘意外’。”

    林微的心提了起来。她知道,所谓的“意外”,必然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楚瑾宸的目光转向玄一,命令道:“安排我们的人,在醉仙楼制造一场小小的混乱——比如,酒客争执,打翻烛火,引发局部骚动。趁乱将赵猛引至后巷,‘请’他过来。记住,要快,要干净,要像一场真正的意外冲突后的绑架,不能留下任何指向王府的痕迹。”

    “是!”玄一领命,眼中闪过执行任务的锐光。

    “至于你,”楚瑾宸终于将目光完全投向林微,带着一种审视和决断,“你随玄一一起去。但不是去醉仙楼,而是在附近的一处安全屋等候。一旦赵猛被带来,我需要你……让他开口。”

    “我?”林微微怔。审讯并非她的专长,尤其是对付这种很可能受过反审讯训练的死士型护卫。

    “不是你亲自审问。”楚瑾宸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你需要做的,是展示你的‘专业’。将他手背的伤口与张承恩指甲缝里可能残留的皮屑组织进行比对——用你的方法。同时,告诉他,我们已经掌握了‘天堂蓝’的来源,以及薛蟠马车出现在张府后巷的证据。最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力:“告诉他,薛蟠为了自保,已经准备将他推出去当替死鬼。而他远在老家的母亲和幼妹……薛蟠的人,已经‘出发’了。”

    攻心为上!

    不仅要展示无可辩驳的物证,还要彻底击溃他的心理防线!让他意识到自己被主子无情抛弃,甚至家人也将面临灭顶之灾!

    林微瞬间明白了楚瑾宸的意图。她不需要刑具,她只需要事实和逻辑,以及一点点恰到好处的“谎言”和心理暗示。这确实是她能发挥作用的领域。

    “妾身明白了。”林微深吸一口气,压下因即将参与“绑架”和“审讯”而产生的些许不适感。这是古代,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容不得半分仁慈和犹豫。

    “很好。”楚瑾宸点了点头,对玄一道,“带王妃去准备。务必保证她的安全,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属下以性命担保!”玄一肃然应道。

    计划已定,立刻执行。

    林微回到静心苑,迅速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粗布衣裙,将头发简单挽起,戴上一顶带有面纱的帷帽。春禾吓得脸色发白,却不敢多问,只能帮着收拾。

    玄一也已准备妥当,带了四名精干可靠的暗卫。

    一行人并未从王府正门出去,而是再次通过那条隐秘的角门,乘坐一辆毫不起眼的青篷马车,融入了京城清晨逐渐热闹起来的街市。

    马车在西市附近一条僻静的巷弄里停下。玄一将林微带入一间看似普通的民居小院,这里显然是瑾王府的一处秘密据点。

    “王妃请在此稍候,属下去去就回。”玄一安排好护卫,便带着两人迅速离去。

    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林微坐在简陋的屋内,能听到外面街市传来的隐约喧哗声。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脑中反复推演稍后可能遇到的情况和要说的话。

    约莫半个时辰后,院外传来三长两短的敲门声——是约定的暗号。

    守院的暗卫迅速开门,只见玄一和另一名暗卫搀扶着一个似乎喝得烂醉、头脸被布罩住、双手反绑的男人快步进来。那男人还在无力地挣扎呜咽,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气。

    “砰!”地一声,赵猛被扔进了屋内角落。

    玄一扯下他头上的布罩,露出一张因醉酒和惊恐而扭曲的粗犷面孔,右手手背上,一道新鲜的、深刻的抓痕赫然在目!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可知我是谁的人?!薛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赵猛色厉内荏地嘶吼着,试图挣扎起身,却被暗卫死死按住。

    林微戴着帷帽,走上前去。她的声音透过面纱,显得冷静而平淡,与现场紧张的气氛格格不入:“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薛蟠薛大人,是否还会放过你。”

    赵猛猛地瞪向她:“你胡说八道什么!”

    林微不再多言,对玄一使了个眼色。玄一强行按住赵猛的右手,亮出那道抓痕。

    林微取出一个干净的小镊子和一张白纸,小心翼翼地从他伤口边缘刮取了一点极微量的血痂和组织残留。然后,她又取出另一个小纸包,里面是从张承恩指甲缝里提取到的那些微乎其微的皮屑和纤维。

    她将两份样本并排放在白纸上,并未进行现代DNA比对(这时代也不可能),而是直接展示给赵猛看,同时用一种极其专业且肯定的语气道:“此乃从死者张承恩指甲中提取到的残留物。与你手背伤口处的组织形态、颜色完全吻合。证明在张承恩死前,曾与你发生过剧烈搏斗,并抓伤了你。这,便是你杀害张承恩的铁证之一!”

    赵猛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尽:“不……不可能!你诈我!”

    “诈你?”林微冷笑一声,继续施压,“那你如何解释,薛蟠的马车为何在张承恩死前当晚出现在张家后巷?你又如何解释,你用来处理伤口的价格不菲的金疮药,与你一个护卫的俸禄根本不符?莫非是薛大人特别赏赐的……封口费?”

    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赵猛心上。他额头渗出冷汗,嘴唇开始哆嗦。这些细节对方都知道得如此清楚?!

    “还有,”林微的声音如同冰珠落地,掷地有声,“杀害张承恩所用的剧毒‘天堂蓝’,产自南洋,价值连城,且只有通过薛家控制的市舶司渠道才能少量流入。这毒,难道是你一个护卫能弄到的?若非薛蟠指使,还能有谁?”

    物证、行踪、动机、毒药来源……一条条链索仿佛已经将他牢牢捆住,扔到了谋杀案的审判台上!

    赵猛的心理防线开始崩溃,但他仍存有一丝侥幸,嘶声道:“……你们没有证据!薛大人……薛大人会保我的!”

    “保你?”林微的声音陡然带上了一丝讥诮和怜悯,“真是愚不可及!薛蟠此刻恐怕正在想着,如何让你这个知道太多又留下破绽的‘心腹’,彻底闭嘴吧?”

    她向前微微倾身,帷帽的面纱几乎要碰到赵猛惊恐的脸,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恶魔的低语:“哦,对了,忘了告诉你。薛蟠派往你老家‘接’你母亲和妹妹‘享福’的人……算算时辰,应该快到了吧?你说,他们是去接人的,还是去……灭口的呢?”

    “什么?!!”赵猛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猛地抬起头,双眼瞬间布满血丝,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愤怒,“你胡说!你骗我!薛大人答应过我……答应过我事成之后给我重金,安置我家人……”

    “重金?安置?”林微直起身,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冰冷,“是啊,永远的‘安置’——在地下团聚,确实最安全,最不会泄密。”

    “不——!!!”赵猛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绝望嚎叫,猛地挣扎起来,却被暗卫死死压住。他涕泪横流,最后一丝侥幸和忠诚被彻底击碎,只剩下对薛蟠背叛的滔天恨意和對家人安危的极致恐惧。

    “我说!我全都说!”他几乎是嘶吼着喊出来,“是薛蟠!是薛蟠让我去的!张承恩那个老东西想拿着账本要挟薛大人,索要更多钱财!薛大人就让我带着毒药跟他一起去……逼他交出账本,然后……然后就用那见鬼的薄膜塞进他嘴里……我没想当场杀他……那毒……那毒发作得比预想的快……”

    他语无伦次,但关键信息已然清晰:薛蟠主使,赵猛动手,动机是灭口保护账本,使用的方法与林微的推断完全一致!

    “账本呢?!”林微立刻抓住最关键的问题。

    “账本……账本被薛蟠拿走了……他说要亲自销毁……”赵猛瘫软在地,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喃喃道,“……求求你们……救我娘和我妹妹……救救她们……”

    玄一看向林微,微微点头,示意已记录下口供。

    林微心中松了口气,背后却惊出一身冷汗。这场心理战,她赢了。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声!

    “官府查案!开门!”一个嚣张的声音高喊道。

    屋内众人脸色骤变!

    官府?怎么会来得这么巧?!难道是薛蟠发现了赵猛被绑,迅速动用了关系?

    玄一瞬间将赵猛的嘴堵上,眼神锐利地看向林微,低声道:“王妃,从后窗走!属下断后!”

    计划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故!

    金蝉脱壳之计,竟反遭围堵?

    风雨,果然来得又快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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