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冤！冤！”
敲击胸甲声，吼声，震颤着基诺和沙索尔的耳膜。
两人完全是个旁观者，互相对视一眼，再继续旁观。
像之前被诱杀的凶戾天使们一样吼完冤后，老兵们逐渐安静下来。
他们重演了战团九百名战斗兄弟都活着时，共同参与的最后一件事情，共同说的最后一个字。
这是一种缅怀。
因此，他们觉得自己与死去的战斗兄弟同在。
因此，他们感到战斗兄弟们的灵魂正在注视着他们。
随后，一股悲怆涌上所有凶戾天使的心头。
凶戾天使无论做什么洗刷掉冤屈了。
真正的洗刷冤屈是什么样的呢？
帝国档案中可以记载现在的凶戾天使是叛徒，是在曼罗斯上逮谁打谁的狂人，毕竟曼罗斯之战已经进行一段时间了。
但档案中必须记载这个战团曾经被一个名为莫里斯的审判官冤枉，导致这个曾经为帝国人而战的战团，其中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死在了真正的叛徒手里。
至少那些被冤死的，昔日与帝国之敌战死的，在这份记录中该是荣耀的。
“战斗兄弟们。”
卡奥仰起头呢喃。
“始作俑者将得到审判，安息吧。”
卡奥缓缓低下头，再看向陆烬。
后者向所有老兵点了点头，然后将自己的链锯斧递给卡奥。
老兵们已经拿起武器，慢慢走向慈悲使者们。
卡奥接过陆烬的链锯斧，用双手拎着，也走向慈悲使者们。
第一个站在敌人面前的老兵高举链锯斧，狠狠砍下。
第一个慈悲使者被处决。
其他人也是一样。
当卡奥接连处决了十个慈悲使者后，他来到莫里斯面前，低声说：“在涅克罗蒙达的时候，我在之前的战团长明确禁止后依然潜入你的船，找到了你献祭孩童给一个紫色神像的证据，你将会在死后背负上叛徒之名。”
莫里斯猛然抬头，发愣几秒，忽然笑了：“说什么呢……叛徒不是你们凶戾天使吗，我一个行使正义的人……”
头颅落地。
莫里斯的脑袋滚动几圈后才停下。
这颗圆滚滚的脑袋就像是一个句号，印在了凶戾天使一个阶段的历史上。
慈悲使者和这审判官怎么能搞到一块去，凶戾天使们并不清楚。
反正，过往战斗兄弟们的冤屈已经有了一个不完美的结果。
始作俑者，莫里斯审判官，枭首。
其爪牙慈悲使者战团，在之前装甲之战里精锐尽丧，如今残存兵力也被尽数诛灭。
这个战团被灭团了。
虽然此前被诱杀的凶戾天使仍然因为栽赃陷害而背负叛徒之名，但他们至少可以闭上眼睛了。
那些暴戾獠牙号墓地舱室里一个个刻了名字的棺材，空棺材，至少在被祭奠时，后人可以说一声“这份血仇以慈悲使者灭团为结局”。
“什么味道？”卡奥皱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特的麝香味。
这股味道和凶戾天使们想的不一样，不是血腥，而是香气。
令他们憎恶仇恨的香气。
“就像……”
卡奥组织了一下语言，再次开口。
“就像两个凡人逃命到荒山野岭里，万般紧急情况下看见一片田地和在田地里耕作的农妇，于是就上去请求对方保护自己。”
“然后那个高大又丰腴的农妇让那两个凡人躲进她的裙子里，他们照办了，之后会闻到的那股味道。”
“汗味，还有……”
一个听不下去的老兵开口打断：“战团长，我建议用钷素喷火器焚烧这里。”
“我也这么觉得。”
“带上我一块去。”
“……”
老兵们一个个离开，又拿着喷火器回来，开始焚烧整个地方。
陆烬看向卡奥：“你怎么会知道一个凡人农妇的……”
“小时候我给邻居一家人报仇，然后出去躲风头，然后，您懂的。”卡奥说，“我在成为星际战士之前过了一段不错的日子，然后那个女人……她身高一米八五，壮的可以摔倒一头牛，因为太高大被视为女巫，差点被国教烧死后选择隐居山林……她死前战团正好路过我母星，我还去见了她最后一面。”
“……”陆烬语塞。
但卡奥又像平常一样开始那神奇且特有生活的比喻了。
陆烬便能意识到卡奥现在的心情异常轻松。
其他凶戾天使也是一样，虽然没有彻彻底底的洗刷冤屈，但至少诱杀事件和血海仇画上了个句号。
“如果曼罗斯之战会以我们和曼罗斯人的灭亡为结局。”卡奥说着，再看向两名噬人鲨，“那我们也可以慷慨赴死了。”
陆烬也看向一直旁观的噬人鲨们。
两人知道轮到自己了，纷纷将链锯斧从背后拿下。
陆烬从卡奥手里拿回战斧，拎着两把重兵器走到距离两人十米的位置，凝视着他们。
“我倒是弄明白你们的事了。”基诺说，“但你们的错误在于你们不该去大漩涡，你们应该通过荣耀的死亡证明你们的忠诚，而不是……”
“我们这些还活着的凶戾天使从未嘴硬说自己仍然忠诚。”
卡奥走到陆烬身旁，共同面对着两人。
“客观的讲，我们还活着的凶戾天使就是背叛了帝国，但一个莫里斯能成为审判官且有你们存在的帝国，我们实在很难不背叛它。”
“有些时候我真的很想问问你们这类战团。”
“帝国是靠你们屠人才能延续吗？如果有凡人在战区，你们安排一下撤离，或是干脆就无视他们是会导致战争失败吗？”
“帝国和混沌大敌之间比的是谁能屠最多的人类？”
基诺和沙索尔对视一眼。
两人意识到在凶戾天使这个战团里，卡奥是那个口条利索的。
“当战团在被审判官诱杀前，我们的精神支柱之一就是帝皇。”
“我们认为他是一个慈爱的人，于是他站出来终结人类的乱世，于是他坐在黄金王座上，燃烧自己的灵魂为人类的舰船指引方向。”
“如果他还能行走于世间，他或他的子嗣，如果看到莫里斯那样的审判官，他们会认为这个家伙可以名正言顺的向凶戾天使挥刀吗？”
“一万年前，人类秉持着帝国真理踏上崛起之路，一个又一个世界被解放，一个又一个凡人在异形和黑暗诸神的奴役下解脱。”
“一万年后，帝国战舰用奴隶装填炮弹，你们噬人鲨之类的战团用最残酷的方式对待他的臣民，他没有降下神罚于你们头顶，盖因他无法行事或言语。”
卡奥拔出链锯剑，看着两个几乎要堵住耳朵的噬人鲨，说出凶戾天使在背叛帝国后所秉持的。
“我们不在乎那些身份符号，我们会坚持自己的观念，直到我们彻底灭亡。”
卡奥正在说的话是复述。
这是尼诺斯战团长死前所说遗言的一部分。
尼诺斯说他能意识到陆烬是什么样的人。
以及这样的人在凶戾天使被冤枉后又不想去死让帝国很难办的如今，能带领战团走上一条战团应该走上的道路。
这条道路的最后，或许是背负着叛徒之名死去。
或许是能洗刷之前战斗兄弟的冤屈。
无所谓。
会有人记得，并告诉自己的后代：曾经有一个名为凶戾天使的战团在我们最危急的时候拯救了我们，他们不是一群可憎的人，他们曾经捍卫了我们。
这就是尼诺斯挑选陆烬作为战团长的原因。
因为他是个天生的凶戾天使。
“卡奥。”陆烬说，“让我来单独对付他们吧。”
卡奥收起链锯剑退后。
“曼罗斯之战无论谁赢，无论帝国还是红海盗胜利，你们都只有灭亡的下场！”
基诺冲了上去。
他与陆烬擦肩而过，在左臂飞起时跪倒在地。
沙索尔也冲了上去。
两人也擦肩而过。
沙索尔还没反应过来便已摔倒，趴在基诺身旁。
“我选择留在曼罗斯时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陆烬缓缓转身，两把兵器于腿前交叉。
“但是有些时候，你要么坚守你心中想的，要么你就得屈服。”
“可是一件事情必然如投湖之石，引起波澜。”
“你们看到的事情会被你们的战斗兄弟挖掘出来，然后传播，就如同战争中我那些被你们的人捡起的画像一样。”
听到这番话，基诺本是发笑，忽然意识到什么，接着便感到恐惧。
卡奥蹲下来，将一张照片塞进基诺破碎的臂甲里。
照片上莫里斯手握匕首走向六个孩童。
“你不能利用我们！”基诺怒吼，“杀了我们！杀了我们！”
“就利用。”陆烬说，“但是可以给你们点补偿。”
他看着沙索尔。
“以后别进行原铸化，不然你会死在原铸化的过程里。”
再看向基诺。
“好好学学搞人际关系，你得清楚自己所处的赤红兄弟会是什么职责，以及你是否这辈子就只会在赤红兄弟会里当屠夫了。”
“当然，如果你们能活下去这两项补偿才有用。”
“等到你们两个当完了工具人，回来参加战斗的时候，我会让你们在面对我时得到你们渴望的那种死亡。”
卡奥接连两脚踢在两人后脑。
……
“检查一下各项生理指标。”
“生理指标正常。”
“……”
莫里斯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几个人围绕着自己，耳中是滴滴声，各种医学术语。
“完美。”
“太完美了！”
“把它放到地上。”
莫里斯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拖到了地面上，然后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向前进。
在经过一面镜子时他看见了自己的样子。
浑身上下都是机械植入体，挂满了国教信仰中用于镇压邪恶灵异的饰物。
小型推车一般的躯体上贴着陆烬的画像。
身体上连接着旋转刷。
他变成了一台扫地机器人。
“打扫清理？”
“打扫清理！打扫清理！打扫清理……清理清理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