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的梦境回到了他大学毕业回家探亲路过老部队,又回老部队的情景:
他先去找了朱贵友,两人一起回忆完了在干部灶当炊事员的那些事情后,他看了下手表,已经上午八点半了,今天是礼拜天,他估计俞股长已经起床了,于是他去了趟俞股长家。
俞股长已经升任场站政治处主任啦。
他问争华:“听说你分到了海军某部在南海上的一个小岛上工作?”
“是啊,我的工作单位是岛上的雷达站,我主要负责维护岛上的通信和雷达设施。”争华说。
“这样你离家就更远啦。”俞主任说。
“是啊,这次回家探家,路过这里,我就顺便来看看老战友和老首长。”
“你什么时候来的,在哪住着?”俞主任关切地问。
“我昨天下午来的,住在小朱宿舍,昨晚想过来玩,坐车累了,早睡了。”
“中午在我这吃饭吧,把小朱也叫过来。”俞主任笑着说。
然后他给军人服务社打了个电话,让妻子姜玲买点肉和青菜回来,说争华来了。
姜玲早早买了肉和菜回家做饭。
中午,俞主任和自己的两个兵吃了顿饭。
小朱和俞主任喝了两瓶五粮液。争华只喝了一瓶青岛啤酒。
午饭后,争华又来到琼丽家,茹老师退休了,头发已经花白了。
“茹老师,我来看您啦。”一进家门,争华就亲切、激动地说。
“你大学毕业分到哪里工作啦?”茹老师慈祥地问。
“茹老师,我分到南海舰队的一个小岛上工作啦。”争华说,然后从挎包里拿出两本书来说:“茹老师,琼丽的小说《青春的季节》我已经帮她出版了。”
“太感谢你了争华,我知道你为帮她出版这本书费了很多周折。”茹老师感激地说。
“我利用暑假和寒假连着跑了十几家出版社,他们都不愿出版,怕担风险。最后这家出版社的主编看完书稿后,给我打电话,让我去谈谈。于是,我就去了。我跟他谈了琼丽对这部小说所倾注的艰辛和热情,以及琼丽患病和不幸去世的事,最后主编跟我签了出版合同。”
争华把一万元的稿费留给了茹老师。
茹老师不要:“你留着用吧争华,你为给她出版这本书没有花钱,这笔稿费也算是对你的一点补偿。”
“茹老师,你一定收下这笔稿费,我知道,琼丽在北京治病花了不少钱,你现在的生活也不宽裕。”争华说,把一万元稿费给茹老师放进了抽屉里。
茹老师说:“争华,你说怪不怪,我经常梦见琼丽,很多时候,我梦见她跟活着的时候一样,从外面进来就喊我妈妈。我就感觉她像没死一样。可是梦醒了,我又一阵心酸。”
看见茹老师的眼睛里涌满了泪水,争华说:“茹老师,我也经常梦见琼丽,每次做梦梦见她,他都告诉我,她的病好了,或者告诉我,她没有病,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嘛。”
“有的时候,我梦见她就趴在我家的后窗户上,往屋里看,也不进来,也不说话。当出门喊她的时候,她就往大院后面的凤凰山上跑。”茹老师说。
“我还经常做这样一种梦,琼丽并没死,而是再另一个星球上重生了,他在那里生活的很幸福。它每次都是坐着飞船来的。”争华说。
“我也做过这样的梦。”茹老师点点头说:“她坐的飞船降落在凤凰山顶的那片柏树林里,然后,就从飞船上下来,来到部队院,穿墙就来到家里啦。”
争华说:“这也许是我们太想念她的缘故吧,潜意识里感觉她仍然还活在人间。”
“人死不能复生啊!”茹老师叹了口气说:“假如她真在另一个星球上重生了,我希望她能坐飞船回来看看我。”
争华点点头:“但愿是这样。”
“争华,我还经梦见你方叔叔呢。”茹老师说,“你方叔叔坐在海边,手里端着杯咖啡再喝呢;他们开的那架轰六飞机就停在海边的沙滩上……当时我很高兴,心里一直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结果梦醒了以后,又感觉很失望,这毕竟是一梦场啊!”
“琼丽活着的时候,也跟我说过她梦见过她爸爸,她爸爸也是坐在沙滩上喝咖啡,那架轰六飞机就停在海边的沙滩上。”争华说。
“这也可能是我们太想你方叔叔的缘故吧。”茹老师说。
“是啊茹老师。”争华点点头。
争华临出门的时候,茹老师把稿费从抽屉里拿出来:“争华,这稿费还是你留着吧。”
争华说:“书是琼丽写的,我只是帮助她出版了,稿费你应该留下。”
茹老师含泪送他出门。
争华在高叔叔家吃了晚饭后说要走,高叔叔派吉普车送他到火车站,高夏跟车去车站送他。
她刚从军医大毕业,在家等待分配呢。
在大学她给争华去信表露了自己对争华的爱慕之情,争华回信委婉地回绝了她。
可高夏不死心。
争华把小朱转志愿兵的事跟高叔叔讲了,高叔叔问了小朱的情况后说,到时候他过问一下,只要符合转志愿兵的条件,就问题不大。
争华去了趟凤凰山,给琼丽烧了些纸钱和一本《青春的季节》。
在月台上,高夏对争华讲:“我想到你们海岛上去,你欢迎吗?”
“当然欢迎啦,可你爸妈想让你到青岛基地去工作。”
“我不想去青岛。”
“青岛多好呀,我在青岛上了四年大学,我都爱上这个美丽的海滨城市啦!”争华说。
“那你怎么还要求去偏远的海岛呢?”
“我是男儿,好男儿志在四方嘛!而你不一样,你是女孩子,就应该就在大城市。”
“我就想跟着你去海岛工作。”
“我们海岛很苦,条件赶不上青岛优越,你还是去青岛比较好。”
“有你在身边,再大的苦我也不怕。”高夏深情地望着他说,“你虽然不接受我的感情,但我不甘心,我今生注定要跟着你啦,你到哪我跟着到哪……”她激动地说着,眼泪涌出了眼眶。
争华手足无措:“高夏,你冷静些,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可是你也知道我和艳红……”
“什么艳红不艳红的,我知道你并不爱她,你真心爱的是方琼丽,可是她已经死了……现在最爱你的是我……”高夏掩面抽泣起来。
“我们还年轻,应该多把精力用在国防现代化建设上,儿女情长的事以后再说……”
“请原谅我的脆弱……”高夏试去了脸上的泪,望着争华深情地说,“好好保重自己。”
火车进站了,争华伸手要和她握手,高夏一撅嘴,把手藏到了背后。
争华尴尬地笑笑,冲她挥挥手上了车,高夏的泪又涌了出来……
上火车后,争华就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柏树林黑黝黝的,争华守在燃烧的火堆旁,看着《青春的季节》的书纸在焚烧……
《梁祝》的旋律还在柏树林里回荡着……
争华泪眼模糊地望着闪跳的火苗和袅袅升腾的灰烟,那窜跳的大火苗把裙子鼓胀了起来,白裙子蓦然变成了鲜红的颜色,而且裙子在火苗中耀耀生辉……
争华擦干泪眼后看清,原来是琼丽穿着红裙子站在他身边,他惊喜道:“琼丽,你什么时候来的?我等你半天啦。”
琼丽只对着他笑,不答话。
“你不认识我了,琼丽?我是争华呀,我是休探亲假顺便来看你的。你的小说《青春的季节》出版了……”
琼丽脸上的笑容消失啦,她摇摇头,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来,仿佛在说,我不认识你呀。
“琼丽,你好好看看,我是争华呀。”他走近她,“我想了你五年啦,终于把你想来了……”
琼丽还是摇头,然后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扭头跑开了。
争华马上去追她,结果碰在了一棵柏树上,碰的他满眼冒金花。
他看见不远处有个人坐在石头上,跟前闪着红光,他想起来了,是小朱坐在那里抽烟等他。
他大声喊道:“贵友,你过来,帮我找找琼丽,她不认识我啦,你告诉她,我就是争华呀。”
小朱好象没听到他的话似的,没动地方,仍坐在那里抽烟。争华就走过去,原来不是小朱,是琼丽,她拿着根点燃的蜡坐在石头上。
“是你呀,琼丽。”争华转忧为喜,“我以为找不到你了呢。”
琼丽不语,争华定睛看时,坐在那里的还是小朱不是琼丽,刚才他看花了眼,那亮点是小朱手里的香烟而不是蜡烛。
“走吧,争华,天黑啦。”小朱站起身来说。
“我不走,我要找琼丽,她刚才来过这里。”
“那只是你的幻觉,她已经在五年前去世啦。”
“刚才我真看到她啦,她穿着我给她买的那件百褶裙。”争华坚持说。
“走吧,争华,咱们下山……”争华跟着小朱走下凤凰山。
在茹老师家里,争华看见琼丽的房间里亮着灯,她扒在写字台前写东西,他心里一阵惊喜:“茹老师,琼丽刚才上凤凰山了吧?”
“琼丽不是已经死了嘛。”茹老师说。
“你看,她不是在屋里写东西嘛。”争华指指扒在写字台上写字的琼丽说。
茹老师笑了:“这是她妹妹琼霞,姐妹俩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外人很难分出来。”
“我没听说琼丽有个妹妹啊,怎么又冒出个妹妹来了呢?”
“琼霞一直跟姥姥住在乡下。琼丽死了后,我把她从乡下接了来。”
争华不相信地走进小屋:“你是琼丽不是琼霞吧。”
“我是琼霞不是琼丽。我知道你想姐姐,刚才是我上的凤凰山……”
这时小朱来找他说宿舍有个姑娘在等他。
争华兴奋地说:“肯定是琼丽,我说刚才见到她了嘛,你们不相信。”
于是,他和小朱急急忙忙回到宿舍,原来在宿舍等他的不是琼丽,而是高夏。
“你跑哪去啦?我整整找了你一下午。”高夏抱怨说。
“我去找琼丽啦。”
“找她干什么?跟我回家吧,我爸妈在家等你吃晚饭呢,快走吧。”高夏不由分说上前去拉争华往外走。
一出门,把两人吓了一跳,原来艳红和琼霞两人叉腰守在门口。
艳红说:“好呀,争华,你背着我和高夏好。”
琼霞说:“我姐死啦,你就把她给忘啦。”
面对两人,争华张口结舌。
高夏把争华推到一边,走上前去,怒视两人:“我偏和争华好,你快走吧艳红,争华不爱你。你是琼丽的妹妹琼霞?我可不认识你,你姐姐早死啦,凭什么让争华老想着她?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最爱争华,争华也最爱我……”
艳红捂着脸跑了,琼霞也扭头走啦。
高夏得意地哈哈大笑……
争华被身边两个少妇的说笑声吵醒了,又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天已经亮啦,火车仍在行进中,他回味起刚才那个长长而迷离的梦境,心脏还在突突地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