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掌柜骂骂咧咧,缓缓地往后挪:
“还不把我扯起来,你这个废物,短命鬼!”
无论他言词如何粗鄙,苏强也只是呆愣地没有反应。
“废物东西,看我回去不抽死你!”
“掌柜的,你说我娘死了?”
一声冷冷的声线响起,惊得苏掌柜一激灵。
“干什么,你娘那个病秧子不该死吗!还不过来扶我起来...”
苏强面无人色,颤抖着嘴唇继续问道:“去年过年,你说让我在历县守铺子,多给发的工钱,还有年货都给我娘带回去了?
后来我还收到她的家书,说病情好多了。”
“哼!别给老子叽叽歪歪啊,赶紧把我救回城,今天算你将功补过。”
苏掌柜顾左右而言他:“谁不会死,而且你娘已经病成那样,活着才是折磨。”
“可是家书里说的,娘最多一年就要好起来的......”
“你这个蠢货,没你娘就活不下去了?告诉你,你现在的一切都是老子给你的,你这个贱奴,是不是找死!”
苏强转过头,眼中空洞:“所以都是你骗我的?”
“什么骗不骗,没有我,你早就饿死了,离开我苏家,谁还要你这个贱奴。”
“其实,我娘一年多以前就死了?
这些都是你骗我的?”
苏强用尽力气,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苏强,你这个畜生东西,阴沟里的蛆虫,没有我,你早就死了,还不明白吗......”
手指都快要戳到苏强鼻子上:“跟老子叽叽歪歪,反了天了吧!”
说完朝着对方一巴掌拍了下去。
啪!
“废物东西!”
见对方没反应,苏掌柜又抬起手呼下去。
嘣!
啊-
然而,下一刻巴掌声没有响。
反倒是苏强一头顶了上来,撞在了苏掌柜的鼻子上,登时惨叫一声,鼻血狂流。
鼻梁塌陷,眼冒金星,坚持不到一息,便捂着鼻子瘫坐了下去。
“你找死!苏强,你死定了!”
砰!
苏强抬起一脚将人踹翻了过去。
一把跳上前,抡起拳头就往上砸。
蹦蹦
嘣-
啊!
“滚开!”
“放开我,苏强我要你死!”
“啊!我错了...”
“我赔你钱,别打了...”
砰砰砰......
苏强一拳一拳,好似机器一样往复运动,鲜血像爆汁的番茄,在天空绽放。
耳畔只有瓮鸣声,脑子里全是那个孱弱的,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的妇人。
娘每次有好吃的,都藏着给他吃,还教他认字,告诉他做人要自强不息。
苏强觉得娘是最厉害的人......
他的娘死了,死在了一年前,或许是开年之后吧。
因为那个时候,即便有从太原郡回来的杂役家丁,都避开了这个话题。
除了去年过年的那封信,全年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死了!都去死吧......”
砰砰!
也不知道砸了多少拳,身下的那具肥猪肉早已没了动静,等到他累得扑倒,才近距离看见了,一副血肉模糊、骨骼变形的死人脸。
“死了。”
“我娘死了。”
“嘿嘿嘿,死了,都死了!”
苏强此时的心是冷的,眼前的世界是灰白的,双手颤抖,指骨裂开,却好像失去痛觉一般。
“娘,儿不孝,儿大错!”
“错信了贼人,娘你安息吧......”
“苏家,都是苏家干的,我要报仇!”
苏家是庞然大物,他一个杂役下人,有什么资格报仇。
哪怕苏家动动手指头,就能将他碾死。
“投军入伍,对,去府营学本事。
我认识宇文昭,他是队正,去找他!”
苏强一怔:“可是我身无长物,不知道他会不会收留我?”
双手按在苏掌柜身上,突然摸到了一个硬的物件。
急忙翻出来一看,竟然是一本书。
“绝世刀谱!”
秘籍,刀法秘籍!
苏强用劲,将泛黄的秘籍捏得皱在一起。
“有了,天不亡我,等我学成,就要杀人,杀光苏家!”
“哈哈哈,我不是苏强,我姓蔡,我娘亲口跟我说的,我爹姓蔡。
我是蔡强!
爹娘,我要做回蔡强!”
咚咚咚!
远处好似密集的鼓点声传开。
蔡强朝来时路看了一眼,将书收进了自己怀里,面容惊恐,眼中却满是仇恨与希望。
连滚带爬的,跑上了山坡,消失在厚实的灌木丛中。
......
“该死的,来晚了一步!”
“这是哪里来的山贼,这般凶狠!”
当先一名队正,骑着一匹驽马,一脸惊骇地赶到了现场。
眼前马车烧成了黑炭,地上残肢断臂、躯干头颅,四处横陈。
路边躲得远些的马匹,在山坡上吃草,然而他们的马鞍上、缰绳上,还挂着暗红的大肠小肠,脏腑心肺。
血腥味与烤肉味夹杂在一起,除了一些死人堆里打滚的老军,没有一个新兵,面色是从容的。
有新兵在其中探查,更是忍不住狂吐。
“队正你看!”
边上士卒递来一根箭。
“也是这种三棱锋锐的箭矢!”
队正摸着箭镞:“这到底谁?”
一刻钟之前,他率队在附近执行巡山任务,听见山的另一边有喊杀声。
等他率队疾驰,却在半路上遇到了三个神秘人。
当先的身形直挺强壮,只是一箭,便将他座下黄鬃马射死。
若不是他身手了得,及时弃马,他也要摔出个重伤来。
后来手下火长带人冲锋。
山坡上的三人,齐齐射箭,竟然在百步距离,就将战马射死。
只是三个人三把弓,就将他们这一队府兵,压制在山道坡下。
那一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沉重的压迫感,有一种阴云密布,暴雨将至的感觉。
谁感冒头?
“弓给我!”
队正挽弓搭箭,朝着百步外的粗壮树干上的树疤瞄好,飕的一声发箭射去。
笃!
“好箭!”
队正大惊,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这支箭好不好,只有他知道。
瞄的是疤,箭矢却在疤上面三尺之外。
箭头没入树干,箭尾震颤不已。
“锋锐、稳定,且富有极强的手感!”
“准头极佳!”
一士卒质疑:“这准头好吗?”
火长一巴掌拍他脑袋上,差点将他拍下马来:
“蠢货,你没看见队正射的箭是直着飞的吗?”